深夜時分,道路上空曠無人,舟潞裹着從垃圾堆裡撿來的黑色外套快步前進。
這具身體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用,十公裡的路程,舟潞隻用了半個多小時,除了腳有點酸痛,竟然沒有什麼疲累的感覺。
遠處有車燈亮起,是聯邦的巡邏警衛。舟潞閃身躲到建築背後,确認聲音已經遠去,才擡起頭看向面前的樓牌。
克薩街道1776号,就是這裡。
這座樓的外牆已經斑駁不堪,暴露出灰黃的磚塊,如今已經成了苔藓的聚集地。一樓有扇鐵門,基本失去了阻攔的作用,伸手一推便會吱嘎作響。
舟潞輕手輕腳上樓,摸到514,卻對着緊閉的門鎖手足無措。
他沒有鑰匙。
身後傳來沉重拖沓的腳步聲,空氣中飄着刺鼻的酒氣,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
舟潞側身讓那人通過,對方嘟囔了句,眼神迷離地看向他。
“小周,嗝,回來了?”
舟潞反應過來是在同他說話,低垂着頭,有些緊張:“是。”
“大半個月沒見,還以為你死外面了。”
男人的臉都被擋在濃密的絡腮胡子後面,鼻音很重,很不客氣地開口:“還有兩天,記得交房租,再拖就連人帶東西滾出去。”
舟潞:“……好的。”
房門砰地關上,舟潞學着男人的動作,将通訊器貼近門把手的位置。“滴滴”兩聲,門打開,黴味裹着灰塵撲了他一臉。
房間内昏暗,借着窗外的月色隻能勉強看清物體的輪廓,舟潞摸索着開燈,柔和的燈光鍍上一層暖意,讓他些許放松下來。
房間的格局很是簡單,一室一廳。衛生間的鏡子裡映出舟潞現在的臉,黑發黑瞳,膚色蒼白,臉頰瘦得幾乎捏不出肉來,舟潞盯着鏡子看了幾秒,竟然被鏡子裡自己的眼神吓得抖了一下。
鬼氣森森的。
他暗自吐槽,懷念起原本毛皮雪白肥肥嫩嫩的形态。
舟潞轉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麼特别的東西。周路的生活單調貧乏得很,隻有卧室書桌上擺着一本筆記本。
他拂去封皮上的灰塵,這似乎是本日記,記錄了周路的日常行程和消費。早上四點起床,前往碼頭搬貨,下午四點去垃圾處理場清理垃圾,晚上十點到銀松商會領前一天的工資,有時候會在那裡的酒吧點上一杯最便宜的勾兌啤酒。
日複一日,直到半個月之前,周路在日記中寫:
【接到了處理場的大單子,幹三天就能賺到50個銀币,哈哈哈,能交下個月的房租了!】
【我要把錢狠狠甩到老尤裡的臉上!!!】
句尾用了三個感歎号,足可見周路當時興奮的心情。舟潞翻了翻剩餘的部分,都是一片空白。
他将筆記本放回,一張照片從書頁中掉了出來。泛黃的照片上,與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正對着鏡頭開懷大笑。
作為實驗體的記憶中,舟潞早已看過、甚至親手參與過太多死亡,卻在這薄薄一本寡淡的日記中,見證了又一個生命的消失。
他呼出口濁氣,喃喃自語。
“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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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潞坐在桌前,梳理着如今的情況。
眼下有幾個謎團,第一,制造出實驗體的組織是什麼?第二,為什麼組織要急迫地将實驗體銷毀?第三,為什麼異形咬過他後就死了,而且自己的身體還會變得透明?
他不甚熟練地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問題。關于最後一個,在原身的記憶中,并沒有被異形攻擊得手的情況。
原因很簡單,一旦與異形發生接觸,受到感染的可能性便會大大增加。因此,與異形的戰鬥大多是通過遠程武器,在近身作戰的情況下,人類獲勝的概率幾乎是零。
舟潞咬着嘴唇苦思冥想,被異形咬住肩膀的瞬間,他體内散發出異常高溫,這種感覺……倒是和前世進行基因實驗後,産生抗體時的反應有點類似。
他在最後一行的前半句打出箭頭,畫了個小老鼠的腦袋。
至于後半句……舟潞在客廳找到一把水果刀,握緊刀把,在自己的胳膊上劃開一個大約一厘米長的小口。
傷口很快愈合,兩分鐘後,皮膚上就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舟潞擦幹刀刃上的血迹,在原位置劃開一道更長的傷口,又在相隔幾厘米的地方劃開同樣長度。
這叫控制變量法,是他前世做實驗鼠時學到的。
這次的傷口愈合速度有了區别,舊傷部位明顯更慢,并且皮膚也出現了透明現象。
舟潞看了眼時間,八分鐘。
而他被異形咬的時候,傷口愈合隻用了不到兩分鐘。
這個傷口的尺寸和程度遠遠不及異形造成的那個,時間卻明顯拉長,舟潞看着紙上寫着的數據,大膽猜想。
也許是因為從垃圾處理場回來的途中,他在路上消耗了一部分體力,因而用于恢複傷口的效率就被迫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