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森給約瑟夫遞過去一杯水。

“謝謝，不過為什麼突然給我水？”約瑟夫不明所以的看向格雷森，但依然将水杯接過。

剛剛薯塊吃多了，喉嚨有點幹。

“你剛剛呼吸有些急促，約瑟夫，還好嗎？”格雷森臉上的擔心表露得很明顯，那雙像是被什麼給壓彎的眉毛隆起了一個不太平穩的坡度，讓約瑟夫看着都難受起來。

“格雷森學長，你不需要用這種态度的，我沒有說是不好的意思，就是，不用像是對待女孩一樣，我可是個男人，我很堅強，我沒問題的。”約瑟夫在上學以後基本就已經脫離了這種被小心照顧的狀态。

約瑟夫的老家并不是那種亞洲家庭裡經常會出現的重男輕女，相反，他們很信奉一句老話“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雖然因為他是單親家庭，母親并沒有按照老一套的苛刻教育他，但他早在身邊其他人的耳提面命下，也下意識地認為男人不該哭泣，不該脆弱。尤其是他家還是單親家庭的情況。

可以說，從确認自己是沒有父親的小孩而被嘲笑的那刻開始，約瑟夫就已經為自己貼上了一個标簽，堅強。

聽到約瑟夫的回答後，格雷森頓時皺起了眉頭，他耐心且堅定的看着約瑟夫閃躲的目光，按着他的肩膀說道“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有表達害怕的權利，并沒有是男性就不能被體貼對待的說法，這是屬于人權的基本法則。”

“所以，約瑟夫，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告訴我，我是你的學長，你求助的話我會幫你，同時我也是一名警察，幫助有需要者是我的工作，隻要你需要我，我随時都在。”格雷森說得很是真誠，他的話語是溫暖的，就像擰成的一股繩，他把繩子扔進了洞穴裡，并且在大喊着，讓約瑟夫抓住它。

約瑟夫抓住了，因為一些不再受他掌控的情緒。

他想起那天突然發生的爆炸，受傷時身體反饋給他的疼痛，在黑暗裡等待救援時的驚慌，以及，對于未來無法再站在球場上的恐懼。

格雷森親手将約瑟夫摁在了該面對的現實上，但他不是任由約瑟夫一人獨自去面對，而是在他身旁，拉住他的手，攬着他的肩，堅定的表示自己會和他一起去面對，他會随時站在他的身邊。

沒有什麼可以比得上這句承諾，約瑟夫願意去相信格雷森的承諾是有效的。在格雷森面前，他可以求助。

“那天真的好可怕……”

當約瑟夫這麼開頭時，格雷森将椅子向他拉近了幾分，他願意當約瑟夫的傾聽者。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爆炸聲，好大聲，感覺耳朵都聽不見聲音了，服務員的尖叫聲也很刺耳，然後天花闆開始掉落，牆體在倒塌，好多東西砸了下來，其實如果我想跑勉強是可以跑掉的，最少不會被埋在裡面……但是橫梁在我眼前要砸到她了，我不能親眼看着她死掉，所以我拉着了她，橫梁砸在我們的面前，發出好大的聲音，我現在不禁想到如果那時候它砸在了服務員身上，她會變成怎麼樣……”血會濺出來吧？可能還會有肉碎飛到自己臉上？約瑟夫聲音是止不住的顫抖。

“你救了她，你做得很棒約瑟夫，不用去想那些沒有發生的事，事實是你救了她。”格雷森知道像是約瑟夫這種從小到大基本都沒遇過什麼危急情況的孩子，在遇上這種生命攸關的事情時，很容易就會方寸大亂，無法冷靜思考，但約瑟夫可以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選擇救人而放棄自己獨自逃生的可能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但她就像是被死神特别關注一樣，連我都隻是被小石塊給劃傷了眼皮。”約瑟夫說着說着還伸手摸了一下早已結痂的傷口。

“需要我提醒你，這個傷口如果再往下偏移兩厘米，你就得當一段時間或者一輩子的獨眼俠嗎？”格雷森的語氣很是溫和，溫和得讓約瑟夫莫名覺得背脊發涼。

“咳，這不是剛好很幸運的沒有偏移嗎？”約瑟夫總算又有心情說些俏皮話了。

“當時剛躲過橫梁我就拉着她一起鑽進了桌子底下，但桌子因為負荷不了壓在它身上的重力而突然有一條桌腳斷裂，有一塊我目測能趕上我半個手掌大小的木塊直直朝她飛了過去，我隻來得及将她撲倒，就被其他的石塊木闆給砸中了，說起來我應該有幫她擋了不少東西，希望她沒有受傷太嚴重。”約瑟夫說到這裡時，臉上難得浮現了一個笑容，他隻要想到自己有幫助到一條生命就感覺到高興。

而格雷森看着他的微笑，一時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緊。他發現自己無意間好像做了個錯誤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