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陸海域露莎卡,蔚藍的海洋行星,無盡的駭浪奔湧襲來,即使處于最堅實的【船邦】也能感受到身不由己的暈眩搖晃。
“海洋之母,孕育萬物的搖籃……”
站在寬闊的甲闆上,星期日默念這裡人們的信條。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海水,舉目遠眺便見夕陽灑落的碎金粼粼,空氣清新冰冷,海風吹過會帶來洋面的淡淡鹹味;
但若低頭,就會發現幽深的海裡暗影嶙峋——那是露唯爾人被掩埋的故土,文明已沒,如今隻剩各類魚群穿梭。
随着海平面不斷上漲,露莎卡星的無數城市淹沒其中,鋼鐵水泥被深海傾覆,珊瑚生長貝類吸附,曆史從塵封走向腐朽。
又一個浪頭打來,海水沖上艦船濺成白色的花,仿佛轉瞬即逝的微笑或眼淚,大海很快伸手抓住它,緊握,誘陷,碾碎。
“海洋之母,困鎖萬物的搖籃……”
摩挲着手裡古舊的手繪地圖,星期日體會着露莎卡星的另一面。
她像個偏執的母親,勢必把海洋鋪遍整顆行星,雖然水靈為回避深海壓不斷向上方水域遷徙,雖然陸生種漂泊在航船上尋找陸地的過去……
可是這又怎樣?他們生于她長于她,自該埋葬于她,無處可逃便無處可逃,隻要留下,隻要留下就好。
就和夢境一樣,海水變成憶質沒過頭頂,呼吸剝奪面孔模糊,睡過去,夢裡自有平等的安甯,就和死亡一樣。
在自然的恐怖偉力面前,任何生靈都是無法逃避的弱者,星期日恍神,他還是什麼也改變不了……
“啪——”
耳邊傳來魚尾拍水的動靜,星期日循聲望去,隻見一條絢麗的紅色小魚快速遊動,直接逐風乘浪而起。
它在空中躍出一道優雅的弧線,然後失去準頭,身體沒能紮回大海,而是掉進了正在前行的船艙裡。
他低頭,目光停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擱淺魚身上,看它擺尾撲騰,紅鱗一張一翕。
注意到周圍有人,小魚朝這邊努力蹦跶,一雙眼睛在日暮裡流光溢彩,配合動作竟呈現出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來。
莫名有些熟悉,星期日選擇收好手中的地圖,俯身上前撿起這條冒失魚,再把它送去船外。
小魚很配合,乖乖地躺在他手心一動不動,隻是,在重歸于海的時候,紅尾款擺毫不客氣地往星期日手背甩了一巴掌。
——似乎在責怪他的傷春悲秋或猶豫不決,差點耽誤救魚補水的好時機。
被魚教育還是頭一回,星期日失笑搖頭,“性格還真挺像……”
“什麼挺像?”路過的水手好奇看向這位被船長特聘為二副的年輕人,手臂本想搭上對方肩膀,卻在其注視下默默轉向旁邊船舷。
“沒什麼,想起一位朋友而已,”星期日不動聲色地轉移換題,“統計結束了嗎?此次出海的收獲怎麼樣?”
“結束了,收獲特别豐厚,除去各類魚獲,探索隊也從深海帶回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
皮膚被曬成小麥色的水手眉飛色舞,本來他們還不明白船長為何要聘用一名外來不久的異邦人出海,但這次結果完全證明了對方的能力。
仿佛有鷹隼般的視線和敏銳,他甚至比很多土生土長的露唯爾人都要适應了解大海,航線規劃、深潛考古,他什麼都親力親為并做到優秀。
想到這裡,名為巴倫的水手還是沒忍住搭了下對方肩膀,“周天兄弟,多虧有你,探索隊才能從水下找到那處古迹!”
一處保存尚好的遺址,是還未逝去的故鄉,裡面的建築、物件、塑料載體……它們銘記着往昔的美好,都是難得的舊日訊音。
一、二、三……這次堅持了三秒手臂才被推開!
巴倫激動之餘沒忘關懷星期日的情緒,“剛才怎麼看你有點悶悶不樂的?想家裡的妹妹了?”
周天兄弟有個妹妹船隊大部分人都知道,畢竟他曾幫其他水手安撫過哭鬧的孩子,因家人總是出航分離的小姑娘抽噎着安靜下來——
結合年齡來看,排除哄孩子的選項,那肯定是個有妹妹的完美哥哥啊!
不等星期日回答,熱情的水手安慰他,“放心好了,你妹妹絕對也很想你,你們一定會很快見面的。”
“這可比有些倒黴鬼好很多,别的不提,就拿昨天請你喝酒的亞當斯來說,他的未婚妻連續三天沒給他發消息,他都快愁瘋了哈哈哈!”
星期日:……
好熟悉的感覺,似乎,好像,他也有個名義上的未婚妻來着,而她也有兩三天沒動靜了?
上次見面之後,雖然簡明微說不在意,但星期日還是減少了羽毛的使用頻次,偶爾建立連接時,他能聽見那邊很是熱鬧。
波提歐、銀枝、舒翁,還有許多沒聽過的人名,她仿佛和誰都能聊得來,約着什麼時候再聚或去對方星球玩的邀請更是難數。
但這幾天不同,那片羽毛像是被簡明微抛之腦後關進了匣子裡,從聽覺到觸覺全部消失——
和她說的一樣,如果她不想他知道什麼,他自然就什麼都感知不到。
旁邊的巴倫還在大笑,“我就說他不能那麼早把身家全部交代過去,得不到才更讓人珍惜,人家姑娘拿到想要的東西後喜新厭舊多正常?”
星期日:……
又是既視感,拿到想要的東西,知更鳥粉絲後援會的高級賬号算嗎?
不算的話,簡明微怎麼有空每天上線水群都不給他發一句消息?!
“你在胡說什麼,我未婚妻……她的好十艘艦船都裝不下,這幾天不理人一定是我寄的禮物不合心意惹她生氣了!”
剛被提到的亞當斯從船艙探頭出來,大步走到大笑八卦的巴倫身邊,半怒半惱地擡臂卡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