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來到向謹的住處,唐玥不免拘謹,可好奇心也随之而來。她清楚自己進入了向謹的私人地盤,眼睛忍不住朝周圍打量。
“你先坐,我去洗把臉。”
唐玥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目光流連了一圈。房子的内部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以為向謹會喜歡那種黑白灰的冷淡風格,可是這座屋子在裝修上顯得非常溫馨——牆上挂着針織的壁毯,圖案是幾隻乖巧可愛的小貓,窗簾是田園風格,花架上還擺放着幾盆生意盎然的綠植。
唯一和這溫馨格格不入的是客廳的茶幾。唐玥看到茶幾桌面亂成一團,上面躺着好幾個已經空了的酒瓶,旁邊還擺放着一些沒來得及打開的,酒瓶上都是一些她不認識的外文。
向謹從卧室出來,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水遞給唐玥。
“我這裡沒有飲料,喝水可以嗎?”
風從陽台處吹了進來,印花薄紗的窗簾跟着輕輕晃動。唐玥順手接過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潤潤喉。
“你的感冒還沒有好嗎?”
向謹微微笑了笑:“我明天就會回學校了。”
唐玥放下心來:“那就好。”她的眼底也跟着流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向謹溫和地看着她,那專注的目光簡直犯規,唐玥甚至産生了讓他轉過頭去的想法,别再一直看着她。
“那你倒是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之前醫務室那次也是……”唐玥不自在地别過頭道。
她聽見向謹好像笑出了聲,那輕笑聲就像小貓的尾巴尖一樣,輕輕地撓了撓她的心髒。她聽得出,這笑帶着發自真心的愉悅。
唐玥突然有些羞惱:“我是認真的。”她指了指桌上的那些酒瓶,“都感冒了還喝那麼多酒,難怪身體一直沒好。”
順着女孩指的方向望過去,向謹的笑容微滞,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唇角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弧度,“我會注意的。”
“其實我已經有段時間不喝了。”他柔聲解釋道:“這次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才喝了酒。”
“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呢?”唐玥一針見血抓住重點。
“……”
唐玥記起,向謹之前說要回趟向家,随後就感冒請假了,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向謹父親的模樣,她的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蹙。
但涉及到向謹的家事,那人又是他的父親,她也不好過多評判。
原本唐玥已經決定不再繼續問下去,可向謹卻在此時開口:“我媽是自殺去世的。”
他的語氣輕得像一陣霧氣,落進耳中卻恍如雷鳴。
他……說什麼?!
唐玥愣住,呆呆地望着向謹,甚至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她好像聽到……
于是她又問了一遍,神色帶着不确定,“你剛才說什麼?”
向謹輕垂眸子,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些七仰八倒的酒瓶上,臉上的笑意也随之漸漸淡去了。
“我的母親是自殺去世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猝不及防地得知這個消息,唐玥的大腦像故障的機器一樣卡殼了。
向謹轉過頭,靜靜地看着她。當他發自真心的微笑時,溫柔的目光就像春雨浸潤心田,可一旦他的笑意沒有了,模樣就會顯得冷淡起來,如同冰雪一般涼,又像月亮那樣看似近實則遠,明明就在他身邊,卻怎麼都觸碰不到。
“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是一瞬間,唐玥艱難地開口,聲音帶着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幹澀。
“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此刻靜谧無聲。唐玥卻無端想起在來的路上,看到有家新店開業。門口張燈結彩,擺滿了花籃。在鞭炮聲中,許多人停下腳步圍觀、慶賀,場面熱鬧,大家的身上都洋溢着快樂的氣息。
老闆就站在門口迎客,臉上的笑意像盛放的花兒一樣,連皺紋都跟着舒展開來,目光中帶着對未來的向往。就連她這個路人,也被現場的的氣氛所感染。
如果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像這樣充滿希望和喜悅就好了。
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此刻卻離唐玥有些遙遠。現在她坐在這裡,手足無措,又忍不住為向謹感到難過。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或許會更輕松些。但現在,見到少年将自己的隐秘展示給她,她又覺得,自己被人如此信任着。
慶幸的是,她的大腦終于又開始恢複了運轉。比起他為什麼要突然告訴自己這件事,她更在意的是向謹的母親為什麼要自殺。
于是她忐忑不安地問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向謹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他并不是對唐玥不滿,而是又想起了曾經的往事。
“因為……我爸常年對我媽實施冷暴力,最後把她逼得精神崩潰了。”
他親眼見證了他溫婉美麗的母親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絕望赴死的道路。
聽到向謹的話,唐玥對他父親的厭惡又增添了幾分。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向謹,又或許現在的他并不需要人來安慰。唐玥在腦海裡飛快組織着語言,卻又覺得每一句的措辭都不對。
那時的向謹年齡應該還很小吧,在面對母親自殺的事實後,他又該怎麼度過未來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