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我去打聽一下嗎?”紅豆低聲問道。
“不用,既然你回來了,準備一下,我們去侯府,三娘子你先别回去,去知縣府上幫忙幾天。”
“是,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連翹起身,“你辦事我放心,那是我新認的哥哥嫂嫂,算是自家人,他們新來此處,能幫忙多少,幫多少吧。”
“奴心裡有數了。”
“小姐,這是隔壁客人留下的,太過貴重,掌櫃的不敢收,問您怎麼處理?”
在外守候的小六匆匆走進來,手裡用白布小心翼翼的捧着什麼。
“好漂亮的珠子。”衆女驚呼,圍着小六不敢上手,“小姐,這好像是那位公子發冠上的,難道不小心掉了?”
“你傻嗎,這能掉。”衆人想到什麼,紛紛瞄向小姐,又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不怪她們多想。
連翹接過珠子看了看,拇指大的墨色珠子手感綿密冰涼,很像那人的眼睛,“找個盒子裝好,我們去侯府,掌櫃和小二全都罰薪,随便一個人都能看出我的身份,回頭加練。”
“是。”
宣平侯府。
若非知道裡面住着人,這年久失修的破敗侯府,像極了鬼宅,荒涼至極,連翹親自敲響大門,卻不想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竟是連鎖都未鎖。
“小姐……”櫻桃害怕的抓住連翹的袖子想把她往後拉。
連翹抿抿唇,繼續敲門,不疾不徐,三聲一停,良久,終于有個瘸腿老漢急匆匆的跑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空了的藥碗。
連翹微微側頭看向櫻桃,櫻桃麻溜的跑進大門,“哎,您就是平伯吧,慢些,慢些不急,我們家小姐昨日遞了拜帖今日過門拜訪老侯爺,多有打擾了,您這是伺候老侯爺用藥呢,我扶您。”
櫻桃熱情的接過藥碗扶着平伯停下腳步,連翹等人加快腳步進門,行禮道,“打擾了。”
柳平知道今日幾人來的目的,卻沒想到都是半大孩子,隻有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還抱着個奶娃娃,這,是給哪位相親?“老爺剛用完藥,幾位請随我來。”
偌大的侯府雜草叢生,隻有幾間主人家日常居住的房屋看着像樣些,整理的最像樣的那家卧房藥味最濃,連翹雖然早已調查清楚,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酸,何至于此。
推門進入,白發蒼蒼的老人如同風中殘燭靠在床上,曾經睿智的眼睛渾濁不堪,紅豆幾人自覺停在門外,四下散開,隐隐成守衛防聽之勢,張家姐姐也遠離卧房,抱着孩子站在院中拉着平伯唠家常。
“老侯爺。”連翹行禮。
“信是你寫的?”
“是。”
“你要為自己說親?”
“是。”
“你這樣的孩子,我家留不住,是禍不是福。”
“那您又為什麼要見我呢?”
“你這小家夥不老實,信裡隻說好處,可沒說你長的一幅禍害樣。”
“福禍相依,這世上哪有淨好處的?我既然敢許諾,就一定能做到,老侯爺隻看您敢不敢賭了,娶我做兒媳婦,利大于弊,何況,您沒得選了,不會有比我更好的了。”
宣平侯前半生峥嵘,後半生悔恨,他的小孫孫自出生一日好日子都沒過過,怕他太出息招殺,又怕他太無用無法自保,怕他過慣了錦衣玉食,等他走後守不住家業,又怕他過慣了苦日子壓彎了脊骨,所以他散盡家财行善積德,既為了贖罪,又為了磨砺,更是希望多給孩子留點餘蔭,加上有爵位在,哪怕不能大富大貴,至少平安一生是能保證的。
“新上任的知縣大人是我義兄,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幾日他正忙着剿匪,你說他的下一把火會燒哪?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更是其樂無窮。”
地方勢力,奸商餘孽,總不過這些人,難不成還能和百姓鬥去?
這小姑娘為了把自己嫁出去,是真狠得下手啊,如果他今天不答應,恐怕傳出和哪家定親,哪家就得其樂無窮了。
老侯爺氣笑了,帶着咳嗽聲,喘了好一會兒了,連翹毫不避諱的上前替老爺子順順背,摸了摸冰冷的茶壺,掏出随手帶的小葫蘆,倒出一碗溫水,“這是我剛從茶樓接的免費茶水,沒啥茶味,就是圖個熱乎,您别嫌棄。”
老侯爺喝了一口,砸吧嘴,行吧,你說免費就免費,“你這小狐狸要嫁什麼樣的人家沒有,看上我家小子啥了?他不喜歡你這樣的。”
“我知道,我也沒看上他,我看上侯爺您了。”連翹确認老侯爺吞下茶水了才說了句實話。
老侯爺抖了手指半天,既不想咳嗽,也噴不出水,手指不知該推開她,還是捂住胸口。
連翹忍不住笑了聲,眉眼彎彎宛如雪化春歸,這老爺子真有趣,相見,恨晚哪。
“妖孽啊,”老爺子又忍不住歎息,“作孽啊。”
“我看上您的爵位了,而且人口簡單,讓您孫子娶我,我保證他富貴一生,為您柳家開枝散葉,哪怕是您想要一百個重孫,隻有他辦得到,我就給您養得起,這筆買賣,不虧,而且,您沒有時間了……”
一道驚雷突然劃破天空,今年的初雷響了,春雷一響,萬物複蘇,這或許是老爺子聽過的最後一聲雷了。
老爺子的身體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則他不會同意見她,她也不會急着上門,柳青也不會在街上逢人就求娶,左不過這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