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村位置偏僻,少有俠士來往。
就算會引來旁人,也不至于自己前腳剛落,後腳就有人追來。
楊悠雁知道事情不簡單,抓着阿雲就跑,“那邊有暗道,我們先走。”
刀冢有五間藏刀室,隻有一間有暗道。這暗道又有七條死路,一條活路,尋常人很難找到出路。楊悠雁帶着阿雲左轉右繞,聽不到步聲後才松了口氣。
阿雲道:“老大,我們跑什麼呀?”
“那俠士來的太及時,十有八九是中了套!”
“可我們又不是妖魔。”
楊悠雁恨鐵不成鋼地磨着牙,“解釋這些沒用,要是他們是八大宗門的人——”
“八大宗門”是江湖上最具盛名的八個門派,分别位于江湖四方,共同維護着人界秩序。對于妖魔,他們向來是甯肯錯殺、不肯放過。
其中,有以天數命理為重的“天問堂”、“魂歸樓”,有以醫術聞名的“藥谷”,善于馭毒的“水月宮”,廣納三教九流的義宗“龍牙幫”,主修劍道的“懷山劍派”,避世隐居的“偃門”。
當然,最負盛名的還是八宗之首,天音宗。
天音宗是當今仙門盟主,也是最恨妖魔的宗派。
一百年前,天音宗遭受了妖族背叛。他們本與妖界合力抗魔,但在魔族撤退之後,妖界大祭司祝九曜卻翻了臉,率衆将天音宗血洗滅門。
那一戰,天音宗掌門與長老俱陣亡,全宗三千弟子,不及三百存活。幸而有一位弟子招攏了殘留的同門,熬過低谷,重振宗門。為了複興,他們甚至忍氣吞聲地與雲唐刀宗殘部合并,拼死拼活保全了天音宗。
現今,天音宗久居盟主三十年,早引得無數俠士慕名而往。但因為過往,他們對妖魔恨得牙癢癢。
楊悠雁與八大宗門的矛盾就這麼産生了。
劍門刀莊看似平平無奇,卻是一百年前雲唐刀宗的分支。
在天音宗還是個小宗門時,雲唐刀宗就已經是江湖盟主,号稱“人界第一大宗”。
然而,一百年前魔族忽然壯大,為了聯手抗魔,雲唐刀宗率先招收妖族為弟子,推進兩界合盟。
他們趕走了魔族,卻迎來了凄慘的結局——妖族屠殺天音宗後,人界仇妖氣焰高漲。刀宗很快起了内讧,四分五裂。遭受妖族背叛的八大宗門也将怨氣發洩在雲唐刀宗身上,稱其弟子為“妖魔同黨”,不惜刀兵相向。
在長達數十年的打壓之後,雲唐刀宗終于沒落。為了庇護殘餘的弟子,也為了給人界一個交代,刀宗宗主布下陣法,封鎖了所有妖族弟子,不準他們再染指人界。陣法持續了整整七日,等陣法散去時,雲唐刀宗隻剩一片廢墟。
外界最流傳的傳聞,是刀宗宗主親手殺了那些妖族弟子。
另有一傳聞,說是宗主動用了禁咒,将妖族弟子們送回了妖界。
真相已無從考據。總之一百年後,雲唐刀宗隻剩下了劍門村這一支。若非有刀冢在,誰都不敢承認,劍門刀莊的前身會是一度赫赫有名的刀宗。
近來,八大宗門對刀莊,有些太過關注。
楊悠雁時常能在村裡找到些鬼鬼祟祟的八宗弟子,即便他們做了僞裝,她還是一眼能看出對方功底和身份。
并忍不住想:刀莊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外來俠客了,他們是想做什麼?
太久遠的事情她不了解。但她明白,要是被那群道長認為是妖怪,她不可能活着離開。
然而上天捉弄。行至密道盡頭時,她和阿雲撞見一人影。
那是位少年,正倚在石壁上閉目休憩。
他戴着一幹淨的青銅面具,懷裡抱着橫刀,穿得正是天音宗的白袍。
楊悠雁大驚失色,轉身正要走,腳腕的繩索蓦地收緊,将她和阿雲頭朝下吊了起來。
她衣兜裡的銅錢嘩啦啦掉了一地,目瞪口呆地看少年銜着草根,将銅錢一枚枚拾進手心。
他掂着那幾十文錢,嘟囔着:“怎麼比我還窮?”
又一掃二人身上的粗布衣,愈發嫌棄道:“按斤賣也賣不了多少錢。”
眼見少年拍手要喊人,楊悠雁趕緊道了句“等一下”。
她可憐道:“小哥,有一枚銅币是假的,那是我師弟給我的護身符。你留着也沒用,可不可以把它還給我?”
少年眼底閃過異樣,楊悠雁嗚嗚咽咽地補充道:“你把我怎麼樣都行,但師弟從小就是我的心頭肉,自從他離家出走三年之後......”
少年扶着胸口,默默一嘔。
楊悠雁哭出了九曲十八彎。
少年聽得渾身發麻,煩躁地找起銅币,“是哪一個?”
“那銅币很像真的,側邊卻寫着我們的名字,你看得清嗎?......不不,它不在這一堆裡,你湊近些,我好像看見了。”
誰知少年一走近,她飛快從酒囊後摸出銀針,直刺入少年肩頸!
針上有軟骨散,少年雙目大睜,不由自主地癱坐在地。
楊悠雁砍斷繩索,拍着手湊到少年面前。
她可是很記仇的。
所以她磨着牙道:“讓我看看,你又能賣多少錢。”
她解開了少年腰間的錢囊。
順走了随身法器。
還撬走了衣帶上值錢的玉石。
見沒有其他能賣錢的東西,楊悠雁滿意地将七零八碎塞給阿雲,“我覺得這面具也值錢,我們把它扒了吧?”
“你休——”
少年氣惱得想要拔刀,阿雲緊張地低道:“老大,那些人似乎要來了。”
“怕什麼,反正他動不了,誰叫他先招惹咱們呢。”楊悠雁不慌不忙道,“再說,他可是把咱們的臉都記住了,我們看看他不過分吧?”
她的拇指撫住面具底端,忽地瞥見他左臉上,一道淺淺的刀痕。
一些回憶閃過她的腦海。
她的手一抖,松開了少年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