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悠雁看出兩人狀态不對,正想開口解釋,李聽楓卻将木棍抵在他胸前,神色冰寒。
“你還知道什麼?”她問。
沈聆之無奈道:“姑娘不用有這麼大敵意,在下隻是聽聞有急病要治,不忍袖手旁觀。”
“你說得簡單......”她緊咬着牙,将木棒抵得更重了些,“可世人恨透了妖魔,何況你是八大宗門的弟子。我怎麼相信你?”
沈聆之道:“那在下就不知道了。”
兩人僵持片刻後,李聽楓的木棍落在地上。
她低垂着頭,眼角微紅。
也許從她放走楊悠雁時,就料到了會被人發現。可她心裡總有一絲希冀:萬一來的人不在乎妖魔,真的能治好小梨呢?
她知道這不是病,而是魔氣。
她的妹妹小梨,一度成為妖魔的“宿主”。
李聽楓想方設法清除小梨身上的魔氣,然而對普通人而言,逼出近乎成型的魔氣會産生巨大的代價——小梨因此接連高燒,最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每當魔物臨近時,小梨的病症總要發作,且一次比一次厲害。李聽楓傾盡一切去救小梨,每一次都像在從死神手中搶人,但她沒辦法。
小梨是她唯一的親人。
她不敢請太厲害的郎中,害怕他們發現小梨體内的魔氣,可随着時間推移,小梨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差到李聽楓不得不開始自學醫術。
鬼鈴說,她看上了李聽楓的魂魄。隻要李聽楓乖乖送死,她就能饒過小梨。
可鬼鈴畢竟是魔,就算李聽楓真的将魂魄拱手相讓,小梨就能活着了嗎?
有多少次,李聽楓想要殺了鬼鈴,想要除盡這天底下的心魔。每當她有這種想法時,小梨的狀況總會急轉直下,讓她不得不咽下這口氣,先去賺錢替小梨看病。
而此刻,她該相信沈聆之,這個八大宗門的人嗎?
最終,李聽楓道:“看在楊姑娘的份上,我信你一次。”
她閃開條路,請沈聆之入内。
在小梨的床邊、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醫書,書頁都已翻舊。她先奪走了放在床上的劍,觀察着沈聆之的舉動。
沈聆之掃了一眼,道:“這些書不能救她的命。”
又看向小梨,歎道:“果然如此,和家姐一樣。”
見她愣住,楊悠雁把她拉遠了些,低道:“聽說藥谷二小姐去了魔教,沈公子也是因此才來的。”
李聽楓見他替小梨把脈的認真模樣,猶疑着收了劍。
沈聆之問了些問題,走到桌旁,扯了張紙,寫了兩個方子,“明早去中州城抓這些藥吧,她生病的時候煎這一副藥,平時用另一副藥養着。天晚了,早些休息。”
藥方上的字,出奇地好看。
李聽楓認出了那些藥材入藥的緣由,明白他是真的來救小梨的。
她攔住了想要告辭離開的沈聆之,“請等一下。”
她打開桌上一方木匣,想将裡面的銀錢捧給沈聆之。後者笑道:“這就不必了。李姑娘如果真想答謝的話,沈某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
“沈某想送小梨姑娘回谷醫治。她的症狀很特殊,治好了她,也許就能治很多被魔氣沾染的人。”
李聽楓皺眉看着他,“我也有個疑問。沈公子不怕魔物嗎?”
沈聆之道:“方才楊姑娘将原委說了一半,我和你有同樣的苦衷。我一直想救像小梨這樣的人,大約是想彌補家姐的遺憾吧。我不喜歡厮殺,我隻想救人。當然,這要遵循二位的意願。”
李聽楓明白了。
但她和妹妹幾乎沒分開過,怎可能輕易把她托付給别人。
“沈公子方才點透鬼鈴之事,想必知道舍妹的情況。”她低聲道,“若是鬼鈴糾纏不休,恐怕藥谷......”
沈聆之斂了神色,“這正是想拜托李姑娘做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魔物悄無聲息地滲透了人界。身為八大魔使之一的鬼鈴,不僅會悄無聲息地把人做成傀儡,還會藏匿他們的魔氣。八大宗門的人早想除掉她,但是找不到線索。
“姑娘有這柄劍在,鬼鈴不敢近身。這柄劍恰恰是鬼鈴的弱點,她會千方百計毀了它。”
因此她的劍,恰恰是吸引鬼鈴的關鍵。
李聽楓沉默片刻,點點頭。
“好。”她道,“隻要能治好小梨,讓我做什麼都行。”
他們臨走前,李聽楓對楊悠雁道:“明天我去城中,幫你找那枚玉玦。”
楊悠雁掃了眼沈聆之,笑道:“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還有。”思量再三後,李聽楓似是難以啟齒般開口,“沈公子,無論對我有什麼猜測,萬望不要透露。”
沈聆之了然地點頭,“我知道。”
他們走遠後,李聽楓鎖好門,從翻出了櫃中一枚陳舊的、印有“魂”字的符牌。符牌的邊角已經被磨損,不知撫摸了多少次。
如果沈聆之在,一定能發現,那是八大宗門中,魂歸樓二階掌魂師的牌符。
在整個魂歸樓中,一階掌魂師隻有四人,二階掌魂師隻有十六人。如果她還留在魂歸樓内,不知該有多風光。
可惜魂歸樓的弟子,沒有“逐出師門”一說。任何叛逃出師門的弟子,都是死路一條。
她無聲地将牌符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