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然不可能燒了整座山。但尹雲晖知道，不出面的話，他們就會一直喧鬧下去。

天色陰沉沉的，楚州分部不知有沒有收到信，可他們隻寫了今夜不會回去，沒料到會出現這等情況。

好在，他們都肯能奉卓大俠為“大俠”了，并沒有什麼好怕的。

尹雲晖如拎雞崽般拎着少年的衣領，聽少年掙紮道：“俺不去！恁倆的事和俺有什麼關系，俺要放蟲子來咬你！”

尹雲晖冷笑道：“他們找我們，又不是找你，你怕什麼？難道你也有把柄在那‘卓大俠’手上？”

少年臉色又一變，楊悠雁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來是猜對了，走吧，剛好拿他換個人情。”

“不行不行不行！”少年驚恐地往後蹭着步子，在二人的逼視中狠下心，“俺不去，你們放了俺，把這些人清退，俺就說俺二姨在哪裡。”

兩人皆是一愣。

他的二姨？晁敏？

楊悠雁朝尹雲晖使了個眼色，後者沉默片刻，“那我下去了。阿雁。”

她正要應一句好，笑嘻嘻地看着少年，“成，咱倆聊。你說晁敏是你二姨？”

尹雲晖正要走，見她毫不在意地與少年攀談，心思一動，勾下楊悠雁松垮垮的頭繩，“你的頭繩松了。”

楊悠雁正得意着，忽然被人勾散了頭發，愣愣着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覺一雙手一根根将頭發攬起聚攏，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她的後頸。

她愣了片刻，能察覺落在耳旁的氣息，和輕輕撫在自己發間的手。

腦中浮出了很多東西，眼睛不知往哪兒看，隻能直勾勾盯着不遠處缺了口的木窗。

楊悠雁的頭發很厚，攥起來能有一大把。

但微微發卷，還有些亂。她大約早上剛洗過，懶得打理，亂糟糟地随便一束，有好幾绺豆纏到一起，得一點一點小心梳開。

他們沒有木梳，隻能靠尹雲晖用手來代勞，梳着梳着，他發覺楊悠雁手正悄悄攥着衣袖。

他起了一些做壞事的心思，故意湊到耳旁問：“可以嗎？”

楊悠雁的腦中轟然一炸。

什麼可以嗎？

她自然察覺到了落下的氣息，亦捕捉到了不一樣的、有些勾人的東西。

那雙手太過溫柔，溫柔得不像是握刀的手。每一次捋順發絲，每系一圈布條，都系得格外重，像是把所有的專注都放到了她身上。

她心跳得忽然很厲害，鬼使神差地偏轉過臉去，在看見馭蟲少年時忽然清醒。

“還有别人在。”她悄聲提醒。

尹雲晖将發繩一系，似在挑眉，“我問你這樣紮頭發可以嗎，管别人什麼事？”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沒什麼，就是，還有别人在的時候，不用這麼的，嗯……”

她說不出來了。

“不用這麼刻意？”尹雲晖定睛看着她，“這不是刻意，隻是沒人曾對你這麼做過。好了。”

等他系穩固後，楊悠雁才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的頭發，很結實，打架時應該不會散開。

她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你提醒我一下就完了，我又不是不會束頭發。”

“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你自己想。”

他轉身離去了。

隻是一掃，未經捕捉，她卻隐隐看見他眼中潛藏着光亮，包含着少年所有的欲語還休。

然而那答案太過模糊，隻能靠猜，靠小心翼翼地試探。

從始自終，馭蟲少年都背對着她，仰着頭，對着天空碎碎念：“俺什麼都不知道。”

*

再次見到氣勢洶洶的衆人時，尹雲晖明顯察覺出他們不是那群三腳貓功夫的家仆。他們面容兇悍，手上握着鐵劍、鐵斧、長刀等兵刃，從勢頭到裝備都勝過上午一大截。

顯然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