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上寫着的不是白頭偕老,是希望少年能永遠記住今天。
如果是其他人,這也許是個美好的祝願。但楊悠雁從見過杜純之後,情緒就變得非常不對勁。
這一串話,也變得非常不對勁。
楊悠雁笑着對尹雲晖道:“我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當然得記住。”
尹雲晖的嗓子忽然很幹。
他當然看出這笑中的勉強,喉頭微動,“阿雁,你是不是太累了?”
楊悠雁想再說些什麼,卻知道自己瞞不過尹雲晖,最終垂下眼睫,閉住了口。
也許她确實太累了,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隻能看着少年默默将紅綢塞回她手中,抿唇片刻,将她攬入懷中。
“不開心就休息吧,不要裝作很開心。不論怎樣我都會陪着你的。”
她緊緊環抱着少年的腰,雙目漸漸濕潤。
夜深回屋前,尹雲晖道:“很多事不要想太多,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隻要你難過,随時可以來找我。”
可楊悠雁并不單純是不開心。
她躺在床上,眼前全都是今早上的景象。少年一襲紅衣,眼神熠熠生輝,全都溫暖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很自私,自私到讓少年專門來陪自己,甚至幻想那身紅衣就是為自己一人穿的,幻想自己做完了想做的一切。
怎麼可能真的告訴他,她其實并不是用這七日來放松,而是打算給自己的一生收尾?
離開杜純之後,楊悠雁忽然覺得很累。
她知道自己已是在鋼絲之上,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可這不是她想做的。她想做的明明隻是活着,隻是單純而赤誠地喜歡一個人,而不是做這枚夾縫生存的棋子。
不想再繼續下去了。等這七日報複性地快活完,她就遠離梧靈,遠離杜純,跑到一個無人關注的地方死去,至少這樣,她的性命還由她掌控着。
可惜她才剛剛與喜歡的小少年在一起。
今日一同着朱紅,無酒無燭,無需拜堂,或許也可四舍五入地算作成親。
或許以後,等尹雲晖遇上了其他人......
她用胳膊蓋住了眼睛,片刻後狠狠吸了吸鼻子,揉掉了眼淚。
不行。
她沒那麼大度,也沒那麼頹廢。她都是快要沒命的人了,還在乎尹雲晖的後半生幹什麼?
她是楊悠雁,每日都幻想着能夠将生命燒盡,更不會被這結局打倒。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壯烈,死得燦爛。她才不甘心默默無聞地離開,非要在少年心裡留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讓他這一輩子都永遠記住自己,隻能有自己,再也無法擺脫自己。
楊悠雁做了決定,去問小二,“你們這裡最烈的酒是什麼?”
鳳昔村有許多愛情故事,酒名也為桃花醉,據說是尋常烈酒的兩三倍。她知道自己不容易喝醉,等夜幕降臨後,在角落中定了定神,一杯接一杯地将自己灌醉。
初時并沒有什麼感覺,十餘杯後,她覺得臉頰與脖頸滾燙,似乎從頭到尾燒了起來,燒得腦中飄飄然,忍不住地想找人說話。
将那酒飲盡後,她仍不覺得醉,除了眼前地面恍惚不定,她覺得意識出奇的清醒。
“姑娘别喝了。”小二見她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樣,趕緊拿開了快要見底的酒,“你的臉都紅了。”
“......什麼?”楊悠雁拍在自己臉上,滾燙,“很明顯嗎?”
她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回屋照了眼銅鏡,腮上紅得格外明顯,從脖頸往下也開始發燙,似乎不是很好看。
她隻好囑咐小二端來水,打算先洗掉臉上的胭脂,再将這片紅遮掩一番。
手才剛剛探進水中,屋外傳來了叩門聲:“阿雁,是我。”
尹雲晖并沒有睡。
和楊悠雁在一起這麼久,他從未見過她今日的狀态,既沖動又小心翼翼,反常到讓他覺得害怕。
他當然知道,杜純找楊悠雁并不簡單。但看楊悠雁毫發無損,他以為杜純真的饒過了楊悠雁。
方才小二躊躇着敲開他的門,說楊悠雁一個人喝醉了,尹雲晖才意識到不對。
楊悠雁确實喜歡偷師父的酒喝,但大多時候是好奇味道,喝得很有分寸,從不會幹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更不會喝得如此崩潰過。
見屋内沒人回應,他一口氣提在嗓子眼裡,敲得更響了,“你能聽見嗎,阿雁?”
在他幾乎要撬開門時,一道縫隙緩緩打開。
尹雲晖一口氣剛松下,衣袖忽被人一拽,整個人撲入屋内。
而後“砰”地一聲,門被那人關上了。
他隻覺酒氣撲面而來,未等看清視線便一轉,被人摁在門上,堵住了雙唇。
有風從窗外吹入,燭光霎時熄滅。
她吻得粗暴而沉重,幾乎是在咬,牙齒的碰撞讓二人唇腔中霎時溢出了酒氣與血氣。楊悠雁一手撐在他耳旁的門上,另一手開始胡亂地解着他腰間束帶。等尹雲晖反應過來時,她冰涼的手已經探入他的衣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