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痛呼後,刺客沒有了聲音。
殷盛又沒什麼表情地看向方不羨,“方堂主,這都是你的弟子。”
方不羨緊皺着眉,憋悶着低頭道:“是我沒有教好他們規矩。”
殷盛涼涼出了口氣,先行離開了。
她走後,方不羨立馬站直了身子,忍不住對杜純抱怨,“我怎麼想到會有這麼多魔物?再說我早遞上了辭呈,她一壓再壓,為什麼不早把我免去職務下放到分部去?”
“八宗會盟就要到了,怎麼好再生風波。”杜純搖搖頭,重新提起手中的燈。
方才經曆了一番動亂,這燈被她放在了地上,但竟沒有被刀光劍影吹滅。她平靜地提着燈,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是沖着你來的。”
方不羨臉色漲紅,想要辯解什麼,卻隻能重重一歎。
他懷疑今年的流年大運都不好,自從硯湖初試選拔了新弟子以來,每一件事都精準地打擊到他。
杜純要查與魔族有染的弟子,他全力支持,結果查出的全是戒事堂弟子;想甩手不幹了,又找不出合适的人來繼任。
不用其他人多說,宗門内的弟子已不敢再像以往一樣接近他了。
“如果換作旁人,見到宗門内弟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查處,必然會考慮徇私包庇,否則自己也難辭其咎。”杜純輕輕道,“若真如此,就算沒有與魔物勾結,也說不清了。”
“可我根本沒有接觸過魔物,這些魔是哪裡來的?”方不羨越說越氣,原地踱了幾步,一振衣袖道,“難道是我的錯?我教導他們規矩,不準越過法度半步,難道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做?”
杜純歎了口氣,本想安慰一句,神思忽然一頓,複述道:“對啊,這些魔......是從哪裡來的?”
她仿佛想到了什麼,提燈回轉過身,神色凝重地看向南面重重飛檐。那束目光隔着天音宗,隔着整座中州城,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
遙遙相隔的懷山鎮中,烏雲壓頂。原本剛過酷暑,天氣卻忽然轉了涼,店家高懸的旗幟獵獵作響,仿佛沒有能安靜下來的辦法。
城郊,季雲向缪遠傳着消息:“......鎮上的藥鋪在為裴景千煉制穩固靈力的丹藥。那日我随七小姐調查時沒來得及抽身,聽見有人用魔族的語言與裴景千交流,他必定也是魔族的同黨之一!”
從送信出事之後,季雲和缪遠就留在了懷山鎮,打探着裴景千和懷山的消息。季雲隻想讓自己活命,可裴茂德抓了他後,竟險些将他斬殺。幸好缪遠打點了一番,讓裴韻榮以徹查裴松之死為借口,保了季雲一條生路。
任何人都不會相信反複橫跳的人,缪遠也是。
可經過這一遭後,季雲徹底看清了,魔族根本不可能讓他活命。
他想起了楊悠雁的免死符牌,決定再為天音宗效力一回。
誰知他剛說完,忽有暗箭四下射出。季雲連忙找到藏身的地方,留缪遠一個人劈砍着飛來的箭矢。
看着季雲一骨碌鑽入草垛中逃命,缪遠内心暗罵。
怎麼會有人活得像耗子一樣!
草垛中立馬傳來了季雲的慘叫。缪遠心裡一緊,“季雲?”
沒有人回應他。
黑夜中,他看不清來了多少人,但四下的箭矢已經昭示了他的困境。
他神色微暗,帶着消息朝北方奔去。
............
劍門村,藏刀室外。
數日的堅守後,懷山派和天音宗的弟子都以倦怠,昏昏沉沉地剛閉上眼,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他們瞬間警覺,“什麼——唔!!”
來人放出一陣迷煙,守門弟子接二連三地倒下。
那是個女子,一襲绛紫色錦緞長袍,袍上的紋樣繁複莊重,不像是尋常人。她收回長刀,立在藏刀室前合掌默念着什麼,法陣應聲而開。
她找到了刀匣,卻驚動了其餘的懷山派弟子,“什麼人在裡面?”
紫衣女子心微微一沉,與弟子們在甬道内撞了個正着。眼看又要有一場惡戰,一道刀光從門口處襲來,将攔路的弟子盡數敲暈。
晁敏将她引出刀冢,牽給她村中唯一的瘦馬,“我走另一條路去中州,要比你慢些。路上小心。”
紫衣女子将雙手覆在肩上鄭重一揖,翻身上馬,帶着那刀匣消失在了夜色中。
懷山派弟子清醒後,瞬間到了情況不對。
他們攻破了藏刀室的結界,來不及察覺結界上的變化,隻在看見架上空出來的位置時,倒吸冷氣大叫道:“快找,這裡有沒有标記為‘長铮’的刀匣!”
“沒有,都沒有......難道是長铮刀被奪走了?”另一個懷山弟子大驚失色,“她想要幹什麼?”
正當他們一頭霧水時,一位懷山女弟子率先反應過來,“笨!要是刀宗真和那刀魂梧靈有勾連,天音宗的盟主之位就完了。她是替天音宗毀屍滅迹的!”
衆人如夢初醒,立馬将這消息傳給懷山派弟子,一場較量由此展開。
............
中州城,醫館中。
沈聆之點燃燭火,将寫下來的名字一一劃掉。
懷山派,水月宮,偃門,出局。
魂歸樓,藥谷,龍牙幫,出局。
他想到了杜純與自己說過的話。
“偃門、水月宮看似與懷山派同心,但各有隔閡。龍牙幫與藥谷并非從根本上反對天音宗,尚有回旋的餘地。”杜純道,“可惜懷山派成仙之事還沒找到破綻,若他們以此進行打擊,我們很難反駁。”
所以......
沈聆之的眸色漸沉。
那張“底牌”,終究要拿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