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不見日光,進入修煉狀态後也不好估測時辰,勒令衆人集合的聲音響起時隻覺一整夜在入定中過得飛快。牢管一邊解開牢門鎖印,一邊粗聲粗氣地喊:“都給我按照編号站好,不準交頭接耳!”
姜振清看了眼手背上的三十三,在人群中搜索編号時,一隻素白的小手把她拉了過去,十四站在隊伍第五個,解釋道:“十五到三十二都死了,你們排在我後面。”四個牢管和一隊八個素傀儡全部出動,但相比于龐大的“胚子”數量還是顯得有些人手不足。
姜振清暗暗觀察的同時熟練地将手背到身後給姜寒打了個留意距離的手勢,待到隊伍開始移動便默數步數丈量廊道,這地牢構造很簡單明了,廊道沒有拐彎,直接連通向上的石梯,牢房矮小,石梯也沒有幾階,邁出牢房大門就是室外地面。
乍見陽光格外刺眼,姜振清适應了一會兒,看向不遠處的大殿,約莫隻有十丈距離,确如十四所說,片刻就到。牢管再次清點一遍人數,正待出發時,隊伍後方忽有三人暴起,朝遠離大殿的方向疾沖而去。姜振清隻聽前方的牢管冷哼一聲,不必他出手,素傀儡已經接連撲了過去。那三人肉體凡胎,不過尋常速度,一合之間便被按在地上,漆黑的鐵拳落下,頭顱便裂成兩半。
“晦氣,最近的損耗是不是太多了點,要不要給他們加鎖靈鐐铐?”一個牢管皺眉發問,另一個不耐煩道:“上鐐也太麻煩,幾個下等胚誰會在意,趕緊先把他們帶進去吧,再有半月咱們就能進内門了。”
不由得松了口氣,祈禱這幾人能一直這般應付着當差。隊伍提速,很快抵達大殿門前,匾上單寫一個甲字,姜振清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确認這是标準的坐北朝南,這才打起精神邁過門檻。
制傀房采光上佳,橫縱寬闊,中廳靠後的位置放着兩尊三足大鼎,西側銀色的更大些,足有兩人高,東側金色的下方正燃着火,鼎口冒出滾滾熱氣,而鼎爐周圍和整個後廳都密密麻麻擺放着各種形态的傀儡,人、獸、蟲不一而足。正中榻上端坐一位中年男修,應該就是掌管制傀房的金丹真人火坤。
牢管将隊伍整頓好,恭敬地上前通報:“真人,所有胚料已經……”
“噤聲!”火坤呵斥一句,五指成爪向上一提,兩具人形傀儡從金鼎中升起,滞空片刻待到鐵水不再滴落,直接移到銀鼎上方下壓浸入。嘶嘶響聲中白煙蒸騰,鼎中本就滿盛的水大量溢出在地上漫開,直漫到姜振清身前十四腳下,足足浸透了裙角。
金鼎是熔煉爐,銀鼎是淬冷爐,不管有用無用,姜振清盡可能留意一切細節。此時傀儡冷卻完成,繼續移到側邊擺放好,火坤這才騰出手來,朝下方掃了幾眼,斜睨着牢管發問:“靈胚數量可有增長?”
适才被呵斥的牢管沒有絲毫不滿之色,反而愈發恭敬地躬身回話:“回禀真人,新增三十三和三十四,潛力我們瞧着也不錯。”
火坤嗯了一聲,分出一縷靈識快速探查,探到首排末尾時卻眉頭一皺,“十四,上次開爐日就毫無進益,這次竟還有倒退之象,你想立死不成?”
下方衆人齊齊看向十四,隻聽她響亮地說了一聲:“正是。”
姜振清心道不好,雖然剛進門沒多久,但已經能感受得出這火坤的乖戾性子,恐怕最讨厭旁人當面冒犯。果然聽他惱火道:“看你是皮癢了,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火坤起身,擡手便凝出一條靈力長鞭,直直沖她抽去。十四仰臉迎着鞭風,再要頂撞的話還沒說出來,一股推力忽從身後襲來。姜振清将人撲倒在地,來勢洶洶的一鞭落空,但以金丹真人的力道,鞭梢的靈力餘波抽落在背上,還是割開了血淋淋一道口子。姜振清就勢趴在地上,俯首急聲道:“真人息怒,十四是一時糊塗,我等定然盯着她一同修煉,還請真人手下留情!”
火坤微微眯眼,腳下求情的女孩是新面孔,半大年紀,眼中盡是恐懼與讨好之色,這樣的姿态讓他舒服了不少。“你倒是識相,知道如何能少吃點苦頭。”火坤盤膝坐回榻上,又語氣冰冷地對十四威脅道:“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再無進益,本座有的是辦法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十四把身邊人扶起來,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不敢再輕舉妄動。姜振清閃回自己的位置,姜寒不贊同地皺了皺眉,想說什麼,但礙于環境又咽了回去。鬧了這麼一出,見火坤動了氣,衆人都格外安分,本就耗時不長的篩選過程進行得更快,半數遲遲不能引氣入體的和不再有繼續修煉價值的被留下來,剩餘的帶回地牢。姜振清的目光一直在兩座三足鼎之間移來移去,最後停留在銀鼎足邊積出的水窪上,被牢管催了一回才邁開步子原路返回。
看到制傀房中的布局姜振清心中就隐約冒出來個念頭,待到返回牢房,這段路走了兩遍,對距離的估測更有把握,不由得精神振奮了許多。
“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要出頭。”姜寒搖頭,語氣無奈卻沒有責怪的意思,若不這樣也不是她了。又撕了半截衣袖壓住她仍在滲血的傷口,“有些止不住血,疼得厲害嗎?”姜振清擺了擺手,倒不是不疼的意思,而是她疼得不想說話。不愧是修真之界,随手一鞭的餘威也不同凡響,早知道這麼疼就不幫忙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