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歸低頭垂下眼簾,對坐下的角度讓姜振清看不到他的神情,道法的話題就此結束。靜默半晌,湯歸再次開口:“關于古戰場秘境,還有幾點你要留心。”
姜振清做洗耳恭聽狀,湯歸攤開手掌,掌心是一貼方寸大小的符箓。湯歸解釋說:“這是注入靈氣後就能離開秘境的傳送符,用于處理無法應對的危險。屆時探索隊伍人手一張,必要時刻你有資格替隊伍成員激活傳送符退出秘境。”
“古戰場是上古秘境,時間空間多處錯亂,地圖無法保證路線正确。同時在奪寶過程中,一旦宗門之間産生什麼摩擦,秘境裡不會留手。”
等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是秘境裡是法外之地嗎?能殺能搶,事後也沒人追究?
姜振清如此想到,也就如此問出來了,問得有點太直白,但本質确實是這個意思。湯歸點點頭,這算是大宗門之間不成文的規矩,修真之界殺來殺去的事情本就是一筆爛賬,如果每一件都要追究,最後大概率會演變成宗門開戰,兩敗俱傷。
“除非是出現大規模的屠殺,否則宗門之間不會正面提及秘境中的事。”
能心照不宣演變成這種規則,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姜振清不發表意見,又聽掌門續道:“若是能遇到問心宗的隊伍,與領隊投緣的話,可以視情況同行。另外,金丹天梯榜的榜三孔思誠,也是孔氏主家一脈,如果你實在不希望有他在隊中,本座也可以給你這個特權,收回他的名額。”
姜振清飛快地瞟了他一眼,沒有露出眼底的詫異。不好說,說不好,這位掌門大人處事偏心得很明顯,雖然這份偏心是向着自己,但沒讓她覺得值得高興。
實際上自孔念仁身亡後,孔氏就已經收斂了氣焰,孔文聰見到她自覺繞道走,繞不開的地方就畢恭畢敬地問好。往後孔氏如何,孔氏的人如何,她已經全然不在意。
但話沒必要這樣說,姜振清斟酌片刻,眼珠一轉,正氣凜然道:“我與孔氏兄弟恩怨已了,若隻因為孔思誠也姓孔便廢去他的名額,那我同孔念仁又有什麼區别?”
“你能這般想,自然是好。”湯歸愈發滿意了,露出欣慰的笑容,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湯歸送客:“沒别的問題,就回去吧。”
看着姜振清的背影消失,湯歸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門中傳言他格外青睐俠道弟子,這件事屬實也不屬實。三妙府作為問心宗的從屬宗門,當然要格外認可這條主擇道,尤其不能比自在堂的擁護程度差。況且入俠道者都是性情中人,要比那些孤高自傲的修士好驅使、好說話得多,應該沒有哪個掌門人會不喜歡這樣的苗子。
但若是說道法,他是分毫看不上俠道的。畢竟他修的是朝夕道,不接受俠道那種為了不相幹的人或事誕生的道法。
朝夕道者,朝聞道,夕死可以。
湯歸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近來腰身處似乎又松了些。四神獸絕迹後蜉蝣神宗随之覆滅,朝夕道的修煉開始全憑摸索,傳承到如今,以神魂精血為代價成就修煉速度的手段,已經被戲稱為急功近利道。
作為上古大宗的主擇道,不該如此。湯歸清楚這門道法的核心應該在“朝聞”,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夕死”的路上。可無論如何,那些嘲弄之人實實在在被他甩在身後,不足百年的時間,湯歸在出竅境行至圓滿。
既然已經沒有回頭路,那在這具身軀徹底燃燒殆盡之前,他還想更進一步。
供養一個出竅大圓滿修士,強盛的宗門力量不可或缺。最初孔氏懂事識趣容易驅使,他便順手扶持,沒想到孔氏日漸嚣張有些分不清主次,恰逢姜振清入門那場變故,便借此打壓一回,也起了棄子之心。
“姜振清……”湯歸在屋中踱了幾步喃喃念出口,雖然她表現的很像,但直覺告訴自己她修的不是俠道——當然這不重要,隻要她足夠出色做好該做的事,他就會給她最好的修煉資源和最大程度的偏愛。
姜振清離開掌門居所後先去找了張福,叫他留意金丹天梯榜前二十名的變動和具體信息,順便傳信給泠風,讓她幫忙收購其他宗門去往古戰場秘境隊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