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見宋奇不似他想象中的被忽悠得滿口答應,聽了這麼多面上也不見興奮神色,心念電轉間想起兩人上午相遇的場景,馬上打斷他似乎要拒絕的話。
“兄弟,這麼說可能直觀一點。你看咱倆剛遇到的時候,你在車站附近,是不是想去城裡辦事?這裡環境好那是沒的說,但交通确實不便了點。可是如果跟着我們幹上兩三年,你完全可以在城裡買房買車。到時候要覺得城裡好呢就過去住兩天,想過的簡單點呢,就開車回來,想辦什麼事那可比現在方便太多了。”
“什麼?小宋要去城裡辦事?哎呦那可别耽誤了,那你還在這抓着人聊什麼天!快快快你開車帶人家去一趟,忙活一下午了,晚上順便吃個飯,有什麼話吃飽了再說。”陳澤一聽馬上抓住話頭,狀似責備了肖林一番,實則順勢定了個飯局。
“不了,我那事吧……可辦可不辦的。”宋奇一聽也跟着突然意識到,自己忙活這麼半天的初衷,歸根結底是為了進城配個什麼所謂的眼鏡治療近視。之前腦子裡一直想着賺錢好去坐車,而短短半天又接觸了太多人類世界的新事物,一時間竟忘了初心。
他視線聚焦在滔滔不絕的兩人身後的樹叢裡,清晰的景色讓他無時無刻不想好好看看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
現在……好像沒必要去城裡走一趟了啊?
雖然進城是他化形後用了好幾天才決定出來的第一個人生目标,但現在他是個完整的人了,人生計劃也應該有所改變才對。
完整的人。
困擾他至今的、甚至改變了他一生經曆的視力缺陷一朝消失,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慢慢湧上心頭,然後轉化為一種滿足的興奮感,他是完整的了。
可以過小時候未曾設想,但一直期待的輕松生活。
這一瞬間他甚至很想馬上轉身去山裡尋找當年抛棄他的母親,去找排擠他的兄弟姐妹,去好好看一看那個他天天翻的懸崖。
雖然都是熟悉的地方,但不一樣了。
他給這不知為何的痊愈想了理由,或許化形就是會這樣,修為到了會凝結出一個完美的身體,所以他的近視其實早在那一刻就治好了。
但就像一開始他十分不适應,走路摔跤,手上的皮膚被石頭劃破一樣,身體本身是沒有問題的,隻是他還不會使用它。适應了身體之後他才開始享受直立行走,試着用手指做一些複雜的動作,所以他同樣需要時間去适應這雙完好的眼睛。
爬山途中感覺漸漸清楚的視線,發現的這件奇怪的事不是錯覺,這正是适應期會出現的過程,而此時此刻眼中充滿細節的景色就是他終于能夠駕馭這雙正常眼睛的信号。
宋奇對自己想出來的理由感到滿意。
但面對着眼前兩人熱情的邀請,他也不好一口否定自己之前的話,畢竟肖林說的都是對的,他那時确實是從車站往回走,也确實是計劃着進城辦事。
腦子裡想着如何拒絕,說出口的就成了模棱兩可的猶豫。而混娛樂圈的人精,最不怕的就是猶豫。
“都相處了一天了,咱就是一家人!小宋兄弟你就别跟我客氣了!來來來,咱們車上說,車上有空調一路很涼快的。”肖林又是一手攬過宋奇,把他往車上帶。
宋奇看着肖林臉上的笑容。
這個面對面的距離他之前也是可以看清的,肖林在他眼裡沒什麼新奇的變化,但視力恢複之後他好像又能看到一些外表之下的東西。他敏銳地覺得這笑并不是發自内心的笑,有點怪,像是另有所圖,不過沒什麼惡意。
也覺得雖然他嘴上說一家人,還執着地一直要攬着他,讓兩人靠近,可實際上他并沒有親近自己的意思。
讓肖林信心滿滿的是,此刻的宋奇和上午剛遇見時不一樣了,他對這親密接觸沒再表現出來什麼太大的反映,這是态度軟化的良好預兆。
宋奇确實沒再說什麼,笑了笑就順從地被帶着往停車場方向走。
刺猬的刺軟下來了,在胸腔裡滿溢的好心情浸潤下一時也尖利不起來。
這山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探索,所以不急着這一會兒,直覺讓他在回山和進城之間選擇了跟着肖林去長長見識。
雖然未知通常代表着危險,但他此刻莫名的突然很喜歡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