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退出房間,當甯玉淞踏出門檻,眼前忽然天旋地轉,他警戒提劍護在身前,隻看到周圍景色變換,幾秒後,他又重新站在了前院大門前。
他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自己身後已經沒有人了。
是幻術陣法。
有人提前布置了陣法,他們進入房間後觸發,陷入幻境當中,那些黃鼠狼應該也是幻覺的一部分。
要盡快破陣,就要找到陣眼。陣法自成天地,氣機流轉圍繞陣眼,隻需對陣眼施加影響,就能破壞靈力的流通,導緻陣法的崩潰。
甯玉淞推開大門,門後還是那個院落,隻是明顯更有生活氣息,庭院裡的樹郁郁蔥蔥,空地上晾曬着衣物。
左屋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人走出,是位女子,瞧見甯玉淞便露出笑容,說:“阿孟,你回來啦。”
甯玉淞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換了。
那麼這位女子就是李芸婉。既然幻境以孟懷焦的經曆為中心,陣眼或許就在附近。
他想走進屋裡看看,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還發出了屬于孟懷焦的聲音:“婉婉,我找到工作了!”
李芸婉驚喜道:“真的啊?在哪裡?累不累?”
孟懷焦嘿嘿笑道:“不遠,就在市中心,坐大巴兩三個小時就到了,而且吃的是公家飯呢,剛進去,累點也值得,有好多補貼。”
李芸婉快步走到他面前,捧起孟懷焦的手:“那可得做點好菜補一補,能進去肯定特别不容易,今晚給你炖隻雞,怎麼樣?”
孟懷焦說:“你别累着了,病剛好一點,咱們出去吃吧?”
“出去吃?”
“我入職還有特殊人才獎金呢,足夠我們吃好幾頓,我想去吃椰子雞,陪我去吧?”
“嗯——那好吧,為了慶祝你入職,咱們去吃椰子雞火鍋!”
這段幻境終止于兩人歡欣鼓舞地抱在一起。
甯玉淞若有所思。這李芸婉,如果他沒感知錯,分明不是人。孟懷焦身為天師,知不知曉這件事情呢?
下一段幻境接踵而至,還是那個院落,隻不過雜亂許多,孟懷焦站在門口,能聽見裡屋傳來的劇烈咳嗽。
不知出于什麼心情,孟懷焦蹑手蹑腳倒退出了門,等咳嗽聲結束了,才故意發出些進門的動靜,喊道:“婉婉?”
不多會兒,李芸婉出現了,隻是她的氣色相較剛才的幻境差了許多,身形纖瘦,好似随便一陣風都能吹走她。
他們仍然快樂地聊天,高興地擁抱。孟懷焦同李芸婉分享自己在特處局上班的經曆,不怎麼有趣,李芸婉始終含笑聽着,等孟懷焦講完了,也跟他分享自己在家中開辟菜田瓜田的事情。
隻是孟懷焦的聲音中始終有揮之不去的憂慮。
他躊躇片刻,說:“婉婉,我想再去師父那裡問一問。”
李芸婉一愣,笑道:“那你去呀,明天麼?要不要帶點禮物?我就不去了,你師父一向不太待見我。”
孟懷焦簌簌落下淚來,“婉婉……”
“呀,怎麼哭了……”
“你明明是那樣好一個人,這病怎麼就治不好呢……老天、老天真就這麼狠心嗎?”
李芸婉抱住孟懷焦,安慰道:“生死有命,說不準我就能這樣病歪歪地活一輩子呢?”
畫面幾番變化,來到一座破舊的道觀。
孟懷焦跪在地上,沖着他的師父磕頭,邊磕邊祈求道:“師父,求求你救救婉婉吧!”
師父的面容隐沒在黑暗裡,隻聽見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孟懷焦,一切皆有定數,你怎知她此時的果不是從前結的因呢,何必強求。”
“弟子,弟子知曉她乃黃鼠狼化成的精怪,可我們……我們什麼壞事都沒做過,不該這樣啊!”
“唉……我的本事已經都教給你了,再無他法啊。”
孟懷焦的眼淚砸落在地。
甯玉淞忽然感覺心中一陣沒來由的怨憎,他聽見孟懷焦喃喃自語:“前世若有因,當在前世了結,何必折磨今生?若投胎前已在地府遭受懲罰,來生又為什麼分高低貴賤?既如此,又何必轉世!”
下一秒,甯玉淞的視角就不再跟随孟懷焦,而是面對着他,似乎是坐在了師父的旁邊。
孟懷焦猛然擡頭,死死盯住甯玉淞,面容猙獰,憤恨道:“不如此時此刻就讓塵歸塵、土歸土,我死,魂飛魄散——”
“你死,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