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概是空置許久的醫療室人最多的時候，老舊的空調久違地運作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南淙緊張地冒汗，試圖通過和馬慧祥聊天舒緩心情：“馬哥，咱們這醫療室怎麼沒個正經醫生啊？”

馬慧祥說：“特處局裡一般精怪和人混着來，安排獸醫還是人醫沒個說法，有時還需要能給樹治病的。再者，咱們這裡受傷，一般醫生他也治不了，修行的人或精怪裡倒是有會治的，但鮮有專門負責治的，出馬仙頂個白家，算大師了，人家也不稀罕來這裡任職。”

“哦，哦，這樣——嗷！”

原來是樓楚抓住機會讓小蠍子蟄了一口南淙的左手，也就是他的左前腿，短短幾秒，手就腫得像豬蹄，還伴随有強烈的灼燒痛感。

南淙的眼淚唰地流出來。

憑借驚人的意志力，他控制住了自己放在桌上的豬蹄，樓楚有些驚訝，但手上動作未停，趁熱打鐵進行下一步：将含有毒素的瘀血放出來。

于是豬蹄插了許多銀針。

片刻過後，樓楚拔掉了其中一根，用盆接着流出來的黑血，幾分鐘過去，盆内積攢了一盆底的毒血，傷口愈合了，樓楚挨個拔掉其他的銀針，倒是沒有再流血。将準備好的膏藥密密敷上，纏好繃帶，他宣布治療結束。

南淙松了一口氣。

樓楚說這樣的治療還要再來三次，姑且一周一回。

南淙一口氣又吸了回來。

治療的三個星期内，有任務都是樓楚、甯玉淞、柳青青搭檔着解決，南淙好奇蠱師如何對抗陰魂，樓楚大方地給他展示了自己的手段——以陰氣血氣為食的飛蟲，成群成片。

“我管這個叫羅陰蟲，”樓楚戴上銀镯子，通過有節奏的晃動産生微妙的韻律，進而控制蟲子們，“通過音樂、香氣等簡單手段控制蠱蟲隻是比較基本的控制手段，老牌蠱師能和自己的本命蠱心意相通，如臂指使，培養時日久的蠱王能号令萬蟲，我功夫還不到家，就不展示了。”

他把蟲子召回瓷瓶裡，又說：“不過一般不需要控制，蠱蟲會自己找到食物，進攻對它們來說就是進食的必要過程。”

“那比較懶或者比較笨的呢？”

樓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那就會被淘汰呀。”

南淙感覺自己的背毛炸開了，果然蠱師都不好惹。

自從開始解毒，南淙就發覺大家對他的态度好了很多。知道這種病号待遇隻能維持一時，他就用盡辦法享受每分每秒。

以前都是趴在桌子上讓人梳毛，現在要求加個小軟墊，因為腳疼。

塑料梳子也不用了，想換個牛角梳，不容易有靜電。

柳青青吐槽他事兒越來越多，加上網課要期中考了，忙着複習，就把梳毛的工作委托給甯玉淞。

南淙暫時過上了快樂似神仙的生活，因為甯玉淞給他買了軟墊、換了梳子，而且很會梳毛，總能搔到癢處，撓撓下巴，順順尾巴，捏捏肉墊——最後一項如果不是南淙半夢半醒之間察覺，然後抓了現行，否則估計到現在還沒發現甯玉淞已經淪陷在毛茸茸之下不能自拔呢。

好日子過得飛快，樓楚宣布毒素基本清除，之後隻需鞏固療效、恢複血氣運轉的時候，南淙還有點舍不得。

這段時間裡幾乎可算得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三天兩頭的火腿腸與精細周到的梳毛服務真是讓狐狸流連忘返，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南淙覺得自己不能吃白飯，火腿腸可以戒掉，但梳毛也算是增進同事感情的活動，應該可以保留吧？

柳青青并無異議，給小貓小狗梳毛梳多了，南淙不過是萬花叢中的一朵，債多了不愁，有空梳梳，指不定還能沾沾九尾狐的瑞氣。

甯玉淞也沒意見。如果說一開始給南淙梳毛隻是為了探查他與金丹的聯系，現在則是有點兒喜歡這項工作了，毛茸茸的生物令他這個地府陰魂仿佛也能真正像個人一樣消磨時間，他隐約體悟到為何鬼魂留戀陽間。

陰陽畢竟兩隔，僅僅抓住一點東西就似乎回到了活着的時候，理智又清楚自身已經永遠不同于常人，這樣兩相拉扯，容易滋生執念。

這些想法當然不足為外人道也，甯玉淞仍然冷着一張臉，和柳青青交換着梳毛，還會收集掉落的狐毛交給柳青青，哪天紮個毛氈出來。

仍然可以享受梳毛當然是個好消息，但南淙剛好沒兩天，顧明禮找上特處局，帶來一個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