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濃處,月色晦暗,隻透出一點血色的紅。
一隊成年男子大小的紙人擡着一頂八擡大轎往山林深處行去,轎子前頭還有幾個紙人像模像樣地演奏着樂器,似乎是在學人世間的嫁娶習俗一般,隻是紙糊的樂器并不能發出聲響,無聲奏着,遠遠瞧去,更顯詭異。
山路崎岖,下腳處亦是不平,紙人擡着的轎子也不免輕輕搖晃,而沅甯便是在這搖晃中醒來的。
倚坐在轎子裡的少女身體因昏睡歪斜着,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撞到轎子壁上。
合着的眼睫微顫,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落在眼下,隻見少女微蹙了蹙内心,像是被夢魇住了一般,小幅度的掙紮着,最後恍若溺水的人一般猛得醒了過來,呼吸急促着,連帶着胸口也起伏着。
沅甯睜開眼睛,入目盡是白色,不由讓人茫然。
自己這是在哪裡?
沅甯左右打量着自己所處的地方。
瞧着像是一頂轎子。
而狹小空間的輕晃似乎也證實了她的想法。
同時,她身上不屬于自己的服飾也奇怪的很。
不同于入目的白,反而是再正常不過的大紅色的喜服。隻是在周圍的一片白色的襯托下,反倒是顯得奇怪了起來。
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這頂轎子又要去哪裡呢?
自己又為什麼會穿成這樣?
沅甯用手拍了拍頭,竭力想要想起些什麼,滿頭珠钗也随着其動作四下搖晃了起來。
不過好在天遂人願,沅甯的思緒漸漸回籠。
自己同宋霁聲一道出了屋子去尋許阿嬸,卻沒有尋到許阿嬸,兩人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紙人,然後自己進了許阿嬸的院子……
院子中被人設了結界,她出不去,外頭也聽不見裡頭的聲響。
她方才踏進門便瞧見一團血色霧氣化成的觸手朝自己襲來,她忙不疊躲閃過去,伸手捏訣妄圖擊退這些奇怪的東西,隻是方才等她斬下了那些觸手,一眨眼便生出了比方才還要多的新的觸手。
還不等她再次驅動術法,那些觸手便率先安靜了下來。
沅甯疑惑地打量着它們,卻在轉頭時見門框處飄落下來了一個紙人,同她和宋霁聲方才見到的那個一樣,都隻有巴掌大小。
隻是不同的是那個紙人很快就長成了和她一樣高的模樣,明明沒有表情的面上卻給人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覺。
沅甯有些警惕地瞧着那紙人,那紙人也靜靜地同她對視。
不過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個紙人便套上了一層紙糊的新皮囊。
而也正是紙人的這副新皮囊,讓沅甯頓覺頭皮發麻。
因為對面的那個紙人,化成了同她一般的模樣。
那紙人用沅甯最是熟悉的面孔笑意盈盈地瞧着她,而後又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輕而易舉地穿過了那道困住沅甯的結界。
沅甯見結界打開,便嘗試往外逃脫結界的困局,隻是那結界似乎去水幕般貼在那紙人身上,無一點多的空隙讓沅甯有機可趁。
紙人方才離開結界,結界内的觸手便又再次朝着沅甯襲來,沅甯自然隻好專心應對。
抵擋一陣後,那觸手依舊如無盡的浪潮一般向沅甯卷來,但沅甯因着自身修為并不高,漸漸落了下風,直至後來靈力耗盡,隻得任由血色的觸手将其禁锢其中。
而沅甯也莫名困倦,眼皮也抑制不住地想要閡上。
“宋霁聲……”
意識混沌間,被困在血色霧氣化作的觸手間的沅甯下意識低喃着。
隻是他内傷未愈,應當也抵擋不了這些奇怪的觸手。
那你還是不要來了,離這裡遠遠的才好……
這是沅甯失去意識前,渾渾噩噩間的最後一個念頭。
轎子的颠簸更甚,沅甯不留意間也險些往前摔去,好在沅甯及時回過神來,用手撐住了轎子壁。
不過就在沅甯準備暗暗撩開轎子的簾子瞧瞧外頭的情況的時候,轎子停了,而後又被人擱在了地上。
轎子落地的聲響停止後,周圍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沅甯作為一隻精怪的直覺也在提醒着她危險的靠近,沅甯不得不放棄了自己剛才的打算,隻得先靜觀其變。
不過不多久,轎子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