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完,陸雪緣身體搖搖欲墜。
她近日太疲憊了,又聞到了屍臭味,難免被熏暈。
秦熄扶住她,隻覺得枯瘦如柴,輕得很。
雖然陸雪緣一直很瘦,但此刻臉色更加蒼白,想必這段時間,她吃了不少苦。
羽童走過來,“城主……”
秦熄說:“别問,照她說的做吧。”
*
夜空漆黑幽美,猶如濃稠的墨研,一縷輕柔的月光透過窗牗,灑在少女的睡顔上。
男人立在榻邊,眼眸忽明忽暗。
大龍女的話好似魔咒,在耳畔回蕩。
秦熄凝着沉睡的陸雪緣,覆上少女手腕中的圓環,這裡裝着他的心魂,擁有兩個心魂的人,比常人更容易動情。
隻要多愛護她一些,明白她的需求,懂得她的脆弱,就能打開她的心。
男人拇指顫抖着,摩挲那片單薄的唇瓣。
少女被溫熱的呼吸包裹,睡夢中本能地發出哼吟。
身體緩慢靠近,還差一寸的距離,他蓦然頓住了。
秦熄離開床榻一丈,故作鎮定地道:“誰,進來。”
門扉被推開,秦熄松了口氣,倏爾壓低了嗓音,“你怎麼來了?”
顧城甯走進門,看着榻上了少女,歎了口氣。
“城主,趙曳的黨羽已死,朝陽宗大多數弟子倒戈,南湘城的百姓聯名上書,請求斬殺趙曳。”
秦熄略顯震驚:“這麼心急?”
“十年前,趙曳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趕走的朝陽宗宗主。”顧城甯道:“後來,趙曳卷土重來,他在位的時候草菅人命,朝陽宗弟子恨透了他,卻礙于他的權勢不敢聲張。如今趙曳下台,黨羽也進了蠱毒坊,自然無法掩人耳目了。”
“……”秦熄乜了眼榻上之人,問:“推翻趙曳,她怎麼做到的?”
朝陽宗的情況秦熄不是不知道,隻不過習慣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本以為能苟活一陣子,想不到在他渡劫之前,朝陽宗這麼快就改朝換代。
“城主,有時候我在想,雪緣也沒有做錯。”
秦熄沒有說話,片刻後,握住少女的玉手,默默地放進被褥裡。
其實,陸雪緣做的這件事,他根本不在意對錯。
世上之事,豈是對錯能論的。
“她對或錯,本座自會處理。”秦熄睨着顧城甯,說,“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顧城甯垂眸:“我是,樂安的丈夫。”
“既如此,在這個世界上,你隻能關心一個女人,其他的再怎麼樣,與你何幹?”
秦熄伸出兩個手指,點在顧城甯的胸膛,“用你的甜言蜜語,去哄秦樂安開心,你若有二心……”他看着陸雪緣,“本座便折磨這個女人。”
顧城甯肩頭一顫,壓抑着恐慌,“遵命。”
那日暹羅人在殿上,探心石生出的兩條線,足以說明顧城甯心裡對陸雪緣有愧。
秦熄會在外人面前維護顧城甯,卻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妹婿三心二意。
夜晚少女深陷夢魇,秦熄嘗試去抱她,聽着她在耳邊呓語。
也許是太疲倦了,他竟然就這樣抱着她,睡着了。
然而,一覺醒來。
秦熄驟然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伸手往旁邊一摸。
空的。
體溫的殘韻尚在,飄着淡淡的少女香。想必是起夜,沒有走遠。
可是等了好久,人都不見回來。
秦熄下床,推開門扉。
“雪緣?”
堂屋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男人走進後院,隐約聽到女子們的嬉笑,他進入一間地道,尋着聲音向裡面走。
這是一個底下密室鑄造的酒池,一大群花魁身穿五彩斑斓的絲綢,在池裡飲酒作樂。
秦熄瞳孔一暗,他竟然看到,中間那個柳葉眼的瘦弱少女,脖頸上系着肚兜,正泡在溫泉裡沐浴。
蒼白的肌膚,交錯的鞭痕,雜亂地覆在表面。
花魁把酒言歡,肆意玩樂。
見秦熄來了,她們立馬不笑了。
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面面相觑,眼裡充滿了不快,掃興至極。
若是曾經,城主莅臨,花魁肯定會跪成一排,卑微賠笑,腦袋都不敢擡。
但如今不同了。
這裡是朝陽宗的地盤,“夏聆町”是宗主,而秦熄是害死陸雪緣的人。
是她們的仇人。
“在做什麼?”秦熄跨步進門,餘光四顧了一番,突然,眸光落在一隻散着袅袅粉煙的香爐上。
他見過裡面的藥材,因此能一眼認出,又或者說,那根本不是藥材,而是蒲甘進貢的龍涎香。
陸雪緣竟然制作了龍涎香爐!
少女拾起披風,蓋住肩膀,從溫泉裡出浴,所經之處水霧彌漫。
她與秦熄擦肩而過,走到正中央。
眼前趙曳和一個肥而油膩的老鸨,他們被扒光扔在那裡,花魁和家丁圍在一起,看着這一幕。
陸雪緣一腳踹上趙曳的腰:“你給我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