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緣打了個噴嚏,下意識松開虛鏡。
“唔……”
她搓着冰涼的手,渾身哆嗦。
法力沒了,又冷又餓。
陸雪緣勉強起身後,走到門口一看,随即歎了口氣。
果然,鐵門兩旁的炭火被熄滅了。
哐啷的解鎖聲響起,緊接着“锵锵”巨震。
這鐵門堅硬無比,是通過魔宗師的咒語後,自下而上被兩個肌肉強勁的壯士拖起來。
陸雪緣聞聲望去,倒吸一口涼氣,纖細的玉背本能倚靠牆角。
魔宗師走進來,撿起虛鏡,交到少女手中,他施法,以霧為畫,施法呈現在她面前。
氤氲的薄霧拼湊出一場幻境——
浮雲漸變為烏雲,遮陽蔽日,頃刻間,毒雨傾盆,千萬花草腐蝕流膿。
魔宗師拖着橫掃千軍的蛟尾巴,他身披黑袍,猶如一隻碩大的蝙蝠,騰空而起。身後一陣萬箭齊發,黑霧裹挾着魔火,蔓延到仙台之上。
突然,魔宗師的十指抛出十根看不見的細線,向外延伸,最終纏繞在龍鼎帝君的身上。
龍鼎帝君滿身黃金盔甲被魔劍戳了好幾個血窟窿,從寶座上跌落下來。
魔宗師寄出第四顆邪種,霎那間,天帝寶座被劈成兩半。
“妄圖吸取百年怨氣統治三界之人,遲早被邪種反噬!魔頭,你本是嬴煞星師之徒,如今殺了孤那麼多兒子,今日孤要與你同歸于盡!”
龍鼎帝君在鳳凰池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伴随着魔宗師轟隆隆的笑聲,原本平靜的水面驟然結冰,天庭飽滿的五官瞬間扭曲變形,幻化成一堆白骨!
這是魔宗師的障眼法!
龍鼎帝君爬起來,高高舉起金光閃閃的法杖。
五彩斑斓的光束炸洩而出,宛如缤紛的拱形彩虹橋,與血腥幽暗的烏光劇烈碰撞。
魔宗師化形成虛影,躲過了碰撞産生的巨浪。
龍鼎前胸後背被鑿穿了!
這時,一個紫衣男神官破空而出。他周身溢滿鎏金咒符,片刻間幻化一隻八對翅膀的猛虎。
龍鼎帝君一震,“窮奇……你背叛孤?”
猛虎一聲怒吼,撲上去襲擊龍鼎,操控着武器,白劍進,紅劍出。似乎是隐忍了多年的怨氣,在一瞬間全部爆發。
“背叛?”猛虎發出人的聲音:“你以為我願意做你的義子嗎?從一開始我就是追随白鳳凰的,她去哪,我去哪,我隻聽她的話!”
龍鼎:“放肆!她是孤的天妃,你敢僭越!”
猛虎背部托着魔宗師,向龍鼎狂奔而去,嘶吼道:“現在不是了!”
龍鼎望着他,張了張口,倒下去了。
魔宗師從猛虎背上跳下來,登時恢複實體,耀武揚威地走到倒在地上的龍鼎旁邊,一劍戳進脖子,将他釘在地上,血水飛濺。
魔宗師哈哈大笑:“龍鼎,我一向不信命,但如今卻發現,命運真是個有趣的東西。天道好輪回,你這個虛僞的小人,想想你當年怎麼對待我和師父的,這就是報應!你的第八個兒子呢?他怎麼不來救你?”
陸雪緣迷迷糊糊地身體前傾,險些暈倒,也許放魂久了,人魂非常虛弱。
魔宗師占領了仙京,殺了龍鼎的七個兒子,他們一個個法力卓絕骁勇善戰,卻不幸落入陷阱,死在宗師的烏光之下,如今已經是腳下的肥料了。
“這虛鏡,是在牢裡時,你給我的……”
“嗯。”魔宗師道。
陸雪緣淡淡地問:“龍鼎的第八個兒子是誰?”
魔宗師道:“霁安殿下。”
“霁安?”
“你認識的,就是……蕭鹜太子。”
“龍鼎帝君,死了嗎?”
魔宗師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他點燃了兩盆炭火,舉着烙鐵盯了少女半響,随即走丢進火爐裡:“忤逆我的下場,看到了嗎?”
陸雪緣衣衫單薄,大半個身子垂在木椅上:“我沒有忤逆你。”
魔宗師道:“隻要你肯合作,本座保你不死。”
“宗師讓我幫你做什麼,打敗了龍鼎,打算謀權篡位嗎?”陸雪緣冷笑,“可以啊,我有什麼好處?”
“你要什麼有什麼。”魔宗師說,“第四顆邪種已經出世,集齊七顆邪種,本座就是三界法力最強的宗師。秦熄中過黑蓮邪種的毒,綠曼陀的花絲隻幫他壓制了一段時間,他若執意負傷渡劫,隻會命喪緬因山!”
“宗師想怎樣?”
魔宗師不耐煩地蹙眉:“秦熄在哪裡。”
陸雪緣閉上眼睛,心如死灰:“我真的不知道。”
九嬰忍不住上前怒怼:“陸雪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宗師面前,竟敢撒謊!再說了,景王有什麼好,他值得你為他做這麼多嗎?”
陸雪緣翻了個白眼,對九嬰道:“秦熄雖然可恨,卻從不做這種下流之事。水神殿下果然是瞎了眼,像你這種風流成性無情無義的妖,合該被淹死在弱水裡,永世不得超生!”
九嬰笑道:“秦熄又是什麼好東西?他利用阿鲛的魂體獻祭,好坐收漁利接管稻香城,目的就是為了将城中百姓全部收納,成為他的信徒。”
陸雪緣蹙眉:“你說什麼?”
九嬰:“你從未懷疑過枕邊人嗎?你還不知道吧,天罰需要坐鎮神官用魂魄獻祭才能解除。六年來,我一直保護着阿鲛最後一縷殘魂,而他一來,竟然偷偷與阿鲛的魂魄聯絡,讓她違背本心去自焚獻祭!”
三界之中,魂若将死,往往都會迸發出最強烈的執念,說出内心真實的訴求。隻有這樣,開始才有生還的機會。
阿鲛深愛晏楠舟,她最大的願望一定是與他白頭偕老,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然而,她在生命的最後,卻道出了對他最惡毒的咒詛。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阿鲛之所以這麼做,說明她已經決定獻祭自己了。
九嬰說:“原本阿鲛一魂尚在,還有重生的希望,可是她卻為了她表哥的宏圖大業,甯願忍受神火煅燒的煎熬在臨别時說謊,将自己徹底魂飛魄散,化作塵土。”
水疫是魔族入侵後引起的天罰,也是妖獸九嬰的保護殼,會令正道之人生存艱難。若水疫破解,九嬰就無法頂替水神接管稻香城。
陸雪緣恍惚明白過來。
所以說方才在湖底,秦熄離開她那段時辰是去見了阿鲛的殘魂,慫恿阿鲛以魂獻祭,消除水疫。
這樣秦熄便可以趕走九嬰,坐收漁利,接管稻香城。
聽着九嬰的聲腔帶了幾分悔恨,陸雪緣啞口無言。
她在他身邊這段時間,她早已摸清了這個男人。
為了奪權,秦熄誰都可以舍棄,哪怕是自己的妹妹。
九嬰道:“陸雪緣,你以為他為何不直接将你送入京城,反而要在天罰降臨的地方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