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嘛,”秦樂安笑着說,“夫君也經常為我買東西,家裡的首飾衣服都塞得滿滿的裝不下,但隻要我喜歡,他都會買給我。”
正在午睡的嬰孩哭了,白鳳凰去榻上抱過來,拿着撥浪鼓在嬰孩眼前晃悠:“郡主嬌貴,生來不用做這種活兒,無妨。”
白鳳凰給兒子拍着背,口中哄睡:“鳳兒乖,是阿娘吵醒你了嗎?不怕不怕,好好睡吧。”
突然,淡淡的桃花香彌漫而出。
二人側頭一看,隻見一襲素白長衫的男人,從浴室中走出來,濕漉漉的墨絲垂髫在腰間,還有幾滴水珠汩汩往下滑,一雙迷人的柳葉眸子微微眯起,他的臉好似一輪滿月,沒有一點粉黛裝飾,這樣的天山冰玉,哪怕是傳聞中的畫中谪仙降臨也要黯然失色。
白鳳凰一怔,随即面露驚喜:“這是陸公子嗎?哎呀,你醒了。”
“鳳凰神女,久仰大名。”谪仙的笑容溫文爾雅,聲音恰似流水擊石,他拱手,恭恭敬敬地行禮,“在下陸沉棠。”
秦樂安也看呆了,說:“你好美呀。咦,真的是嫂子的哥哥嘛?為什麼看起來不像呀。”
白鳳凰輕拍了她一下,見狀,陸沉棠笑道:“在下惶恐,樂安郡主過獎了。”
“沒那麼誇張,其實你和雪緣還是挺像的,隻不過修煉方式不同,會有一些不同。陸公子,你睡了那麼久,雪緣已經出去了。”白鳳凰指了指頭,“你恢複記憶了?”
陸沉棠的臉色突然沉重了,有些強顔歡笑地點點頭。
白鳳凰說:“雖然我不明白,虞星連為何允許她将你帶在身邊,不過既然恢複了記憶,大概這些年景王和她之間的事,你心裡也明了了。”
“因為我逃不掉的,我身體裡有魔宗師種下的邪種,不知哪日我就會受它操控,做出一些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情。”陸沉棠憂郁長歎,“既然早料到會有那一天,不如現在就死。”
“你别這樣,雪緣好不容易救下你,肯定不想和你分開。”白鳳凰道,“若是我法力還在,我會為陸公子開啟畫舫神遊,讓你看到這些年雪緣對你的思念,很可惜……”
“神女不用忙了,”陸沉棠說,“我們兄妹心心相依,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
夜深了。
一道孤影走進酒窖,越過一壇壇比人高的酒缸後,木架上放着一排壇子,他将其中一個壇子拿下來,開蓋後,裡面竟然泡着魔核。
那是小虞衡的魔核,長成了普通魔核的三倍大。
背後靠着木架堪堪下墜,坐在地上。
虞星連抱着壇子,語氣有些哀傷:“本座舍棄了半片魂魄,從你出生,就注入到你的身體裡,日夜謹小慎微護着你長大,到頭來還是沒有留住。”
四下無人,回應他的也隻有回音。
虞星連露出邪惡的笑容,他渾身醉醺醺的,一杯杯酒灌入腹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還在滲血,嗓音卻沉重得可怕,猶如伫立在魔刹亡魂古城的鐘聲。
“難道本座注定沒有後裔……”
虞星連徒手捏碎的酒觞,琉璃碎片混着血嘩啦嘩啦落下。
“師父,師父,您告訴我,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可是這代價,何時到頭……”
虞星連面色猙獰,他一用力,腕上的珠串斷開了線,一顆顆佛珠咕噜咕噜滾落外地。
嫡長子虞衡是他跟混沌之女生下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唯一一個親生骨肉。
混沌一族身份尊貴,又是上古兇獸,虞星連作為魔宗師,若想鞏固地位,自然會娶他的女兒為正妻。
虞星連雖是秦熄的表叔,然而他的出身卻難以啟齒。生母年幼時逃離家族,跟一條低賤的黑蛇生了孩子,那孩子就是虞星連。
貴女與窮鬼相戀又被抛棄的消息在魔域不胫而走,這是虞星連的舊事,也是醜聞。
他還有一個秘密,至今無人知曉。
由于母親的血統比生父尊貴,懸殊過大而産生了物種隔離。雖生下的虞星連是黑蛟族,交.媾之事的天賦異禀,卻無法孕育魂魄健全的子嗣。
為了要這個嫡子,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少主虞衡是好不容易懷上的,孕期不足月時,醫師就檢驗出這孩子有不足之症,日後會在母腹中夭折。
虞星連得知後,當即殺了醫師滅口,随即他逆天行事,揉了自己的半片魂魄進去,這個孩子才得以存活。而僅僅是這樣都不足以維持,虞衡魂魄不穩定,若想長久活命,還須食用同齡嬰孩補充内力。
失去半片魂魄,虞星連也是元氣大傷,此後需時常閉關修養。
“本座的後宮生了一個又一個,呵呵,呵呵呵,全他媽是雜種,沒一個是本座的!”
“那群女人為了攀龍附鳳,貪圖本座的權勢而依附,卻不知,哈哈哈哈,她們的夫君是一個無法孕育子嗣的人!”
當年慕冥和龍鼎多子,三界皆知。他們曾一個是魔尊,一個是天帝,而虞星連如今取代他們成為更強的三界霸主,卻輸在沒有子嗣。
一個沒有子嗣的王,注定惶恐,無法走得長遠。
“這一切都是景王害的,他憑什麼,憑什麼擁有這一切!”虞星連扭曲地笑,渾身的魔息滾燙沸騰,紫黑色煙霧包裹着他。
想到秦熄雖是蠱雕與龍族混血,但繼承了父母的雙重優勢,尾巴是名副其實的龍尾,而虞星連與秦熄同源,下半身卻是一條蛟尾……
“他是龍,我是蛟,他尊貴,我低賤,他是慕冥的兒子,是龍鼎的掌中寶,是麼?”
“……隻可惜,慕冥和龍鼎再厲害,還不是成了我的手下敗将!我利用慕玄的仇恨,讓他親手解決了自己的親爹,哈哈哈哈哈哈——”
“師父啊,您放心。徒弟會給您報仇的,我一定要,讓景王下地獄!”
虞星連猛灌一口酒,随手将一把花生米向前一灑,吓壞了酒缸底下偷吃的貓。
那是一隻小小的白貓。
貓一擡頭,看到這個發酒瘋的黑袍男人,拔腿就跑。
虞星連來了興緻,捏起最後一顆花生米,撚在指間輕輕一彈,小白貓發出尖銳凄慘的叫聲。
“小東西,你方才聽到本座說話了?”他揪着小白貓的尾巴,将它身體倒吊,“你算計我,那你來為本座生一個兒子。”
聽不懂人話的小白貓張牙舞爪,在揮來的巴掌下時不時發出叫聲。
虞星連掐住貓後頸,将一壇酒全部灌進它的嘴裡,“你不是喜歡喝酒嗎,嗯?來吧,給你喝個夠。”
小白貓掙紮了幾下,叫聲也越來越弱,慢慢就不掙紮了。
虞星連離開後,酒窖裡空無一人。
隻有地上的一灘血,以及一隻被繩子倒吊在房梁上的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