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們一家會在一起的。”女人笑了,呢喃道。
“一直。”
淡淡的哀愁與滿滿的愛意雜糅在一起,隻是聲音,就足夠讓花滿衣動容。
像初春的櫻花,冬日的暖風。
可花滿衣的心哇涼哇涼。
本來不覺得的,但你們這麼一說不就像戲台上的老将軍嗎?
花滿衣開始認真思考她的處境。
信息來源隻有聽覺,母親的聲音,父親的聲音,還有雖然隻有很少時間出現,但每次信息量總會非常大、總以激烈争吵結束收尾,疑似爺爺身份的男人的聲音……
“私奔”、“楓原家”、“雙胞胎”、“不詳”、“預言”、“本家”、“帶走”、“光耀”、“命運”……
捶死了。
草。
還沒出生,這就已經步往分崩離析的走向了嗎?
啊,突然覺得未來暗淡無光呢,死亡也沒帶走的直覺明确的告訴她:别掙紮了。
上上輩子經常對着毛孩子說“好可憐啊小寶貝,出生沒多久就再沒見過媽媽,所以我會對你好的嘻嘻嘻”的花滿衣,如今也要面對這個命運了嗎?
救命啊!
不,往好處想,便宜父母還沒打算把她送出去呢,這對苦命鴛鴦是不會放棄自己孩子的……吧。
對面聽上去古闆又封建,高高在上的語氣吐不出兩句好話,聽上去高門大戶但總覺得很不好過……
她還是個寶寶,為什麼要讓她面對這一切。
如果可以,此刻的花滿衣已經淚流滿面。
然而時間是最為公平的東西,不管你如何想法,它總會一如既往的流逝殆盡,不快一分,不慢一秒。
在這個熱烈如火的夏天,落日餘晖迎來終幕,皓潔的月亮悄悄爬上枝頭,整個世界一片白色,美的如同一幅畫卷。
再說一次,不管是在什麼時期,懷雙子真的很不容易,生産的時候尤其嚴重。或許爺爺家真有一手真材實料,至少母親的分娩尤為不順,可以說是一波三折。
花滿衣聽着外界的紛擾吵雜,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譜成一曲别具一格的協奏曲。
手術室裡來來往往的腳步聲,醫生有條不紊令人安心的命令聲,母親痛苦分娩的低泣聲,還有……
雙生哥哥的,宣告他誕生于世的微弱哭聲。
他隻象征性的喊了一聲便沒了動靜,或許是太累,母親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手術室裡手忙腳亂起來。
孕婦昏迷,第一個孩子情況危機,第二個孩子還在肚子裡,怎麼看怎麼不妙。
感謝經驗豐富的醫生和深愛孩子的母親,前者專業過硬臨危不亂,後者被他們喚醒強撐着一口氣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當花滿衣好不容易重新見到光明,拉着嗓子嚎了兩聲表示自己健康無憂,被醫生抱在懷裡的時候,危機還未過去。
母親血崩,老大氣若遊絲,老二不哭……
被抱去新生兒監護室打屁股的花滿衣:啊這。
“嗚哇啊啊啊啊啊——”
剛出生的嬰兒的視力非常差勁,隻能看見自己模糊的手指頭。
花滿衣努力想要去看被護士姐姐抱在懷裡的小嬰兒,卻隻能隐約看見沖國人最愛的白色胎毛……?
熟悉的黑暗将花滿衣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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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幼崽應該是無趣的、幸福的、無憂無慮的……理應如此。
嬰兒房很可愛、很溫馨,夫妻倆的愛充斥在沒一個細節,以小嬰兒的體感非常舒适自在,如果不是大人們毫無風度的面紅耳赤争吵不休。
夫妻倆也覺得不妥,尤其是白發紅眸的父親,眼睛氣的通紅,發起瘋來與他儒雅随和的外表完全不搭。每次他要爆發,黑發藍眸的母親總會溫柔的勸住他,畢竟最後受傷的隻會是他自己。
面對來勢洶洶的本家,父親隻能算無能狂怒。
無奈之下,夫妻倆隻能在朋友幫助下偷偷搬家,然而不管他們搬去哪,楓原家總能找到他們,不費吹灰之力,緊接着又是一場驚天争吵。
最糟糕的是,她的哥哥身體每況愈下。精神萎靡、發育緩慢、食欲不振、感冒發燒……最後住進了重症監護室。
此時這場追逐賽僅僅持續了一年。
老人在醫院與自己的獨子交談。
“我說過,他們倆在一起隻會帶來禍端,分開才是最好的選擇。”蒼老的聲音冰冷地說,古井無波的老人站在壓抑憤恨的男人面前,無情地看着他。
“我會帶走其中一個孩子,Ta注定屬于楓原家,這是他們既定的命運。”
“……”
男人緊握雙拳,指甲深入肉中,死死盯着面前這個在時光中仿若從未變過的人,聲音像是從冰層之下傳來,“我不允許那孩子和我一樣……你得保證……”
“……我盡力。”
徹夜交談之後,雙方都作出讓步,以年輕的夫妻的失敗告終。
老人緩步走進物品成雙,卻隻有一個孩子的嬰兒房,面對坐在地上沉默的稚子自我介紹:“孩子,我是你爺爺,明天起你就要和我一起生活了。”
“走吧,去你的新家。”
門口的父親捂着臉跑出去,母親淚眼朦胧地倔強看着,似乎要把面前這一幕永遠刻在眼底。
于是,周歲生日,花滿衣離開了父母,來到這個曆史悠久,華美精緻的囚籠。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楓原滿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