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知道自家妹妹幫着許多秘密,但他沒能想象到名為事實的存在如此超出常理。
楓原瞳沒把他們送回家,而是朝着陌生的方向彎彎繞繞,最後花千樹幹脆放棄識路,坦然接受去向不明的目的地,來到靠近東京灣某閑置碼頭。
碼頭設立了諸多倉庫,昏暗的天色下靜默的可怕,唯有呼嘯的風與翻湧的海浪,遙遠的霓虹燈仿佛存在于另一個世界。
更奇怪的是,車輛放下他們後沒有任何停歇地離開,速度比來時更迅捷,好像背後有倒計時臨近結束的炸.彈。
這下真隻剩下他們二人。
花千樹想問什麼,但花滿衣隻道跟上,“時間不剩多少了。”
她的守護甜心蹦出來,小鳥似乎永遠活力四射,小手一指形象改造,女孩後腰生出雪白翅膀,眨眼飛出好段距離。
花千樹立刻招呼雲生跟上,踩着形象改造變幻的長劍禦劍而行,速度沒慢多少。
他們在山中湖旁停下,倉庫區後是群山,群山中藏着大片湖泊。沒有解除形象改造,懸停在湖面半空的花千樹迷惑地看着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驅車兩小時跨越大半個東京,還獨自跑這麼個犄角旮旯來。
直到星辰黯淡,夜空如紙張般被撕開,令人牙酸的咔哒聲在天地回蕩,夾雜着嘶吼嚎叫,有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将要從裂口擠出。
花千樹如墜冰窟。
如遇到天敵的炸毛小獸,四肢百骸呐喊着“快跑”,血液仿佛要逆流,身體卻麻木僵硬,動彈不得。
——那是食物鍊之上的「什麼」,來自靈魂的戰栗告訴他:“那不是人類能面對的東西”。
女孩不動聲色往前飛,将他護在身後,不知何時完成了變身,守護者情報之外的變身。
“這就是你要的答案。”她說,凝望着鑽出來的異獸不帶一絲情感,沉吟片刻,又補充道:“也是你我必須償還的代價。”
……代價?
比言語更快的是動起來的身體,漆黑不詳的怪物用狀若遲緩的姿态探出半個身子。黑霧環繞祂,唯有血紅的眼貪婪且目不轉睛盯着他們,花千樹下意識一劍揮出斬斷祂的觸手。
花滿衣笑了笑,向他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好了,千樹。”
“來盡情大鬧一場吧。”
冴木信子在占蔔一行非常有天賦,她的不安确有其事,靈感過高的普通女士深陷驚恐,順着命運指引為世上唯一的「清道夫」遞來新的委托邀請。
花滿衣故意避着她無可厚非,天知道這位女士能“看”出什麼,是否會給她的計劃帶來新的變量——事已至此,她不會允許。
無論世間天崩地裂,晨曦會一如往常從東邊升起。第一束光灑在大地之時,屬于黑夜的殘穢散作齑粉,消散在丁達爾的夢幻光束中。
花千樹酸軟無力癱在草地,細碎的傷口銘刻在他身體,他大口大口喘着氣,雲生趴在他起伏胸膛圈圈眼,直接不省人事。
花滿衣還能站着,她給楓原瞳打了個電話,半蹲在他身旁,想了想也躺下來,就在花千樹身旁。
徹夜鏖戰的兄妹無言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因日出而美麗溫柔的暖橙色雲彩,不知各自想着什麼。
或許是驕傲?
他們昨天守護了世界。
“……”花千樹無言,“你一直在做這種事?”
花滿衣想了想,“也不算常見。”能拜托她的委托都是祂實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以後或許還能更刺激。”
花千樹張了張嘴,良久,深深吐出一口氣。
以後?更刺激?那種拼命想擠進來,似乎無窮盡的漆黑怪獸?
“小滿衣,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嗎?
還好吧。
和以前做的事性質上講并無太大差異,不都是拯救世界?
花滿衣餘光瞟了眼他胸口處,被雲生抱着熠熠生輝的方形“玻璃珠”,流轉的火紅光輝在光裡灼目又溫暖,那是昨晚某刻被點亮的光芒。
“人家收留孤苦無依的流浪旅者,總要付出點什麼。”
“而且,還有很多美好的人需要守護,這個世界也很美。”
能和奇迹邂逅,已經足夠夢幻。
花千樹緩慢眨了眨眼,遙遠陌生的記憶幾次閃現,最終定格在某個黃昏,少男少女拉勾的畫面。
“你說得對。”
能再次與你重逢,與你擁有想象都不敢觸及的羁絆,這個奇迹太過夢幻。
“我會與你同在。”
少年輕輕地說。
花滿衣對上他的眼睛,兩片澄澈的湛藍映在彼此眼底,完全不擅掩藏情緒的藍傾瀉而出的情感彙聚融合,這一刻他們第一次觸碰到彼此内心深處,毫無保留。
少女眯起眼昏昏欲睡,“……樹,要再看看故鄉嗎?”
少年也緩緩閉上眼睛,呢喃般:“好啊。”
一路狂飙的車輛順着山路來到林中湖時,看見的便是沉沉睡去的兩人。他們睡顔恬靜,看上去是個好夢。
“辛苦了,家主大人,少爺。”女仆躬身低語。
楓原瞳小心翼翼将他們移到後座,平穩踏上回家的路,不複來時速度。
熬夜要付出更多時間補充精力,貼心女仆為不知為何但就是突然被主人接納的少爺轉告夫人,今晚留宿本家請勿擔心的消息,不知夫人本人是否會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