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戎生早早來到周昌照屋外。

“少爺。”裡面正打掃庭院的下人見到他，紛紛打招呼。

周戎生擺了擺手：“我爹，他醒了嗎？”

“已經起床了，這幾天氣色看着不錯，身體好多了。”其中一位下人回答。

周戎生點了點頭：“行，我去看一眼。”說完，整理一下儀容，敲響房門。

周昌照聽到動靜，以為是葉欣蓮。

“是蓮兒嗎？”

周戎生大聲道：“爹，是我。”

周昌照頓了頓，語氣低了下去：“哦，進來吧。”

得到許可，周戎生緩緩推門而入，然後将門重新關上，朝裡面走去。

明亮的房間飄着藥香，老沉木椅子上放着幾本書，幾步遠的花梨木架子床帷幔束起，半躺在上面的周昌照戴着眼鏡，兩隻手舉着報紙，正全神貫注地浏覽上面的信息。

聽到動靜，周昌照轉頭瞧了一眼進來的周戎生，又重新垂下視線，将報紙翻了個頁。

周戎生簡直條件反射地手木腳麻，大概是兒時沒少挨訓吃棍子。

現在一面對周昌照，先從心裡比他矮了半截，縱然如今他已經比周昌照還要高。

見周戎生啞口半天，周昌照微微皺眉，随即不鹹不淡地率先開口：“喲，這不是咱們的大少爺嗎？今天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周戎生聽了，有些尴尬，心中愈加讨厭崔乙元殷勤獻得太勤。

周戎生來這裡是有事要求周昌照，他一向臉皮厚，周昌照的陰陽怪氣除了增加他對崔乙元的怨念外，根本對他造不成實質傷害。

再則，他心裡裝着周妩，心理上再踟蹰，此時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周昌照又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十分嫌棄：“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來這兒是幹什麼。”

周戎生思考一番，小心措辭，良久才問：“爹，阿妩妹妹的親事，您是怎麼想的？”

聽他問的是這個，周昌照頗感意外，表情有些不滿，但還是隐忍下去，直言道：“你妹妹的事，我做不了主，全交給了夫人處理。”

夫人？

周戎生聽着很是諷刺，但他愛屋及烏，對葉欣蓮生不出半分讨厭。

周戎生半信半疑，這實在不像周昌照的行事風格。

周戎生接着說道：“我隻是覺得阿妩妹妹還在上學，現在談這事，還言之過早。”

周昌照不想和他繼續談論這些有的沒的，渾不在意地說道：“隻是訂親，又不是别的。”

周戎生一聽，這番話才像周昌照的風格，已然被他試探出真實态度。

怒氣隐隐積聚，周戎生越想越上頭，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親口捅出自己來意：“爹，我直說了，您能不能退了這門親事。”

周昌照聞言，頓時放下報紙，察覺出他誓必要将此事糾纏到底，于是呵斥道：“胡鬧！你是想讓我毀約嗎？！”

周戎生繼續硬剛：“我不管，阿妩妹妹這門親事我反對！”

周昌照氣極，手裡的報紙被他重重拍在床上：“你反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還沒死，這事還輪不到你做主！！”

周戎生寸步不讓：“這事我必須管！隻要我在周家一天，阿妩妹妹的親事就不算數！”

周昌照被他的混賬樣子氣得說不出話來，指向他的手微微顫抖：“你……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從今天起，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周戎生哽了一瞬：“爹……我……求您，兒子求您，求您退了這門親事。”

周昌照胸腔起伏不定，額角青筋暴起：“滾！你滾！”

周戎生被他動怒的樣子吓到，又擔心他的身體，不敢再刺激他，于是轉身離開。

可走到門外，他神情變得凜然，一甩手。

“咚”

周戎生雙膝跪在地上，上身筆直。

周戎生大聲喊道：“爹！您如果不答應退婚！我就不起來！”

聽到周戎生的話，周昌照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手裡的報紙被他死死捏着，抖得厲害。

這輩子，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周昌照悲憤地閉上眼，心中隐隐有東西要跳出來，整個人仿佛一下老去十歲。

太陽漸漸移到正午，毒日頭底下，周戎生依舊跪着，一動不動。

來往的下人們戰戰兢兢，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少爺，您回去吧，等老爺消了氣，您再來。”一位從小看着周戎生長大的老仆，此刻十分不忍。

周戎生一聲不吭，汗水一滴滴地淌下，澀得眼睛發疼。

老仆見狀，無可奈何，歎了一聲離開。

不久，周妩聽說此事，急得滿頭大汗，強行要下床去看周戎生，卻被呂玉妍按在床上：“周姐姐，你剛好沒多久，千萬别亂跑，我讓戈文去看看。”說完，呂玉妍一邊嘀咕一邊跑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