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可笑到,真以為周昌照是愛她的。
那封從周昌照書房裡發現的情書,是他出軌的确鑿證據。
可她當初既然不是因為愛他才嫁給他,那現在她又是因為什麼而感到如此可悲可歎呢?
她不愛他,這一點,即使是現在,葉欣蓮也确信無疑。
可是她依然困于他愛不愛自己的牢籠。
似乎她僅有的兩段親密關系中,她都會糾結于男人愛不愛她。
葉欣蓮迷茫四顧,這一刻,忽然對自己的這種病态心理感覺厭惡。
餘光瞥見一道修長的背影,伫立在門外。
葉欣蓮定睛一看:“誰?誰在那裡?”
崔乙元去而複返,守在這裡已經很久了。
聽到葉欣蓮的聲音,崔乙元轉過身。
葉欣蓮愣了愣,認出他:“你怎麼在這裡?”
雪光中,她尖尖的下巴弧度優美,眉眼似遠山秋水,額前垂下的一縷青絲,猶如神來一筆,柔弱清秀,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崔乙元看得入神,良久才道:“方才飯桌上,我看夫人面色慘白,席散之後,又不見夫人出來,有些擔心,所以……”
葉欣蓮不由得擡眸,視線相對,崔乙元最先敗下陣來,呼吸一滞。
他移開視線,結結巴巴地道:“既然夫人完好無損,那我就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卻聽身後葉欣蓮忽然喊道:“等等。”
崔乙元身影停頓,複又慢慢轉過身去。
葉欣蓮扶着牆,皺眉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方才我踩到積雪,鞋襪全濕了,冷得厲害。”
這會兒回過神來,葉欣蓮才驚覺自己一個人在偌大的院子裡徘徊。
她不敢獨自走夜路,可說出來怕人笑話,于是随意找了個借口。
聞言,崔乙元傻站了半天,才如夢初醒般,步步心跳如擂,停在葉欣蓮面前,轉過身去。
他這會兒腦子一片漿糊,竟大膽到想要背着她回去。
葉欣蓮一怔,低頭看了眼鞋襪,又從崔乙元肩背掃過,鬼使神差地,她輕輕伏下身子。
崔乙元将人背起後,驚覺背上的人份量如此之輕,手掌下的溫軟觸感更是讓他不停冒汗。
葉欣蓮莫名被他傳染似的,一動也不敢動:“走吧。”
崔乙元回過神來:“失禮了。”
說完,抓緊她,走出院子。
葉欣蓮覺得這樣安靜的氛圍實在古怪,于是開啟話題:“你既然能一眼認出那信上是什麼詩,想必一定背誦過,能否請你念給我聽。”
崔乙元一愣,心中湧出什麼,靜了片刻,緩緩念道:“The fountains mingle with the river,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1]
男人嗓音輕柔低沉,語帶缱绻,像是黑夜中在戀人耳邊低語的情話。
葉欣蓮忽然不說話了。
這時,他們到了,崔乙元停下腳步,将背上的女人小心放下。
葉欣蓮忙整理一下衣服,說道:“謝謝你。”
崔乙元垂下視線:“夫人不必客氣。”
葉欣蓮剛要轉身,見他還站着,于是又回過頭去,不好意思道:“詩很好聽,若是有機會,不知是否還能請你讀些别的。”
葉欣蓮沒怎麼念過書,崔乙元發出的聲音,她覺得十分動聽,短短幾句,竟有些聽不夠。
崔乙元愣了一下,忙道:“會有機會的,夫人。”
随後,看着葉欣蓮走入院中,身影消失在阖上的門後,崔乙元原地停駐良久,才轉身離去。
葉欣蓮剛剛躺下,就被急促的敲門聲驚起。
“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下人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葉欣蓮眉頭一皺,披衣而起,快步打開門。
“什麼事?”葉欣蓮問道。
下人語速極快地解釋:“老爺不知為何,忽然暈倒了,醫生正在趕來,您快去看看。”
聽到是周昌照,葉欣蓮心上稍松,不緊不慢地回道:“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馬上過去。”
随即穿戴好,葉欣蓮往周昌照住處走去。
一路上,她疑惑地想,晚上散場之後,周昌照還好好的,怎麼這才不到一個小時,人就突然暈倒了。
帶着疑問,葉欣蓮來到周昌照房間,推開門,先是看到跪在地上的周戎生和一旁站着的周啟行,然後便是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周昌照。
這兩種情景放在一起,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因果。
想起飯桌上他們争論周戎生去軍校的事,葉欣蓮看過周昌照之後,退回周戎生旁邊。
她有心安慰,可一看到他,便想起那天窗戶下面被她聽到的秘密。
葉欣蓮于是閉口不言。
可她不說話,周戎生卻忽然擡起頭,看向她:“對不起,我,都怪我。事情全是我一個人的錯,和阿妩妹妹無關,她什麼都不知道。”
葉欣蓮聽了,微微疑惑,可随即眼前一黑,她右眼皮跳個不停,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