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壓抑的新年匆匆而過,距離分别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周戎生被周昌照關在房間,雖然傷勢漸好,但哪兒也去不了。
周妩這段時間也被葉欣蓮安排下人跟着,不限制她出入,卻也不許她去見周戎生。
兩個人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心靈上的默契,不争朝夕,唯有默默牽挂彼此,竟也捱過了許久的分隔。
今年的雪格外多,年前剛結束的大雪,現在又飄起了雪花。
周妩星期天從學校出來,和往常一樣,朝着梧桐樹下的汽車走去。
打開門,周妩愣住了。
坐在駕駛位的依然是周啟行。
他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似在淺眠。
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上車。”周啟行眼神示意副駕,側臉冷硬,嗓音略微嘶啞。
說話時,漆黑的眼珠一片清明,盯着她,壓迫感迎面而來。
周妩皺眉,老老實實地坐好。
“文哥呢?”周妩目不斜視,望着前方路況。
她最近已經很久沒有呂玉妍的消息。
戈文也沒再來接過她,次次出現的都是周啟行。
周啟行很坦誠:“不知道。”
周妩:“……”
一路無言,周啟行載着她回到周宅。
下車後,周啟行看着她:“崔校長來了。”
周妩一頓,嘴巴張了張。
周啟行走在前面,長腿一邁,走了幾步後又回過頭去,看見周妩沒動靜,于是停下:“别想太多,先跟着我過去。”
周妩回過神來,跟在他後面。
男人挺拔的身軀和賞心悅目的步伐不斷在周妩眼前晃動。
察覺自己微微走神,周妩反應過來後,忍不住懊惱。
這時,前方的周啟行忽然停下。
周妩沒注意,一頭撞到他堅硬的後背。
一股鼻酸的痛感頓時刺激得她眼眶泛淚。
周啟行愕然地回過頭,看到她如此模樣,輕輕歎氣:“因為你和戎生……大哥如今理虧,不會再強迫你,不用擔心。”
他語氣寬縱,甚至帶着讓人難以察覺的溫柔。
周妩隻怕他是誤會了自己在矯情,可她沒有反駁。
周啟行這句話猶如定海神針,效果立竿見影,确實打消了她心中很多的顧慮。
被周啟行領進大堂,周妩一瞬間感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自己身上。
周啟行這時往前一步:“大哥,人我已經帶來了。”
随後引着周妩坐下。
崔乙元暗暗震撼于年前的驚天大秘密,不由得回想起周戎生對自己明顯的敵意,原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崔乙元暗自咋舌,這兩個人還真是離經叛道。
尤其是看上去如此安靜端莊的周妩,更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大膽。
目光又掃過前面的葉欣蓮,崔乙元不由面露擔心。
崔校長已經聽說了周妩和周戎生的事,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商讨崔乙元和周妩退婚一事。
崔天雲:“我先替乙元陪個不是,乙元年輕氣盛,行事莽撞,希望不會冒犯到周老爺和二夫人。”說着,話音一轉,“既然令愛……呃,我看兩個孩子的婚事還是就此作罷好了。”
已經被冒犯過的周昌照此時愧疚又心虛地點了點頭:“哪裡哪裡,此事是我管教不嚴,讓周家蒙羞,還差點連累崔校長,解除婚約……應該的,應該的。”
葉欣蓮幾乎坐立難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場人中,三位長輩皆面露難色,隻有年輕人神似平常。
周啟行自顧自地喝着茶,然後放下杯子,手臂放在桌上,占據大半面積,手肘幾乎挨着周妩。
周妩一臉淡然,聽着周昌照一言一語,話裡話外,俨然将她和周戎生貶低得十分不堪。
面無表情地聽着,周妩一邊出神一邊伸手端茶,卻一不小心碰到周啟行的手。
周妩轉過頭去,撞上周啟行的目光。
周妩:“……”
周啟行笑吟吟地端起她的茶杯,遞給她。
周妩瞬間不渴了,僵硬地轉過了頭。
周啟行笑了一下,将茶杯放下。
崔天雲這時看了周啟行一眼:“還有……芫月上次從周家回去後,已經向我說明一切,芫月與周先生的事我看也算了吧。”
周昌照聞言,愈發尴尬:“是是是,應該的。”說完,他看了看周啟行,心中頗為納悶,他竟然對玉妍有意。
這可亂了輩分了,到時也不知該怎麼和呂家交代。
想到他們一個個都如此胡來,周昌照無語凝噎,臉色難堪,真是把他老臉都丢盡了。
周啟行語氣帶着歉意說道:“抱歉,崔校長,是我沒說清楚,讓何小姐誤會了。”
崔天雲歎了一聲:“罷了罷了,是崔家與周家有緣無分。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擾各位了,乙元就多蒙周老爺照顧!”崔天雲說着,起身告辭。
随後,送别崔天雲,這樁懸亘于周妩心間的婚事就此終于放下。
回去路上,周啟行邊走邊說:“大哥,戎生既然身體已經恢複,我看這兩天就送他去軍校吧,我不久就要離開這裡回申城,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周昌照點了點頭,頗為信任道:“既然如此,那你來打點吧。”
周啟行:“好。”
周妩聽了,默默不語。
這一天遲早要來,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麼區别。
周啟行辦事效率很快,兩天後,周戎生去軍校的日期已經定下來,次日上午離開北城。
周妩得到消息後,晚上悄悄離開房間,剛出院門,轉身定在原地。
那站在玉蘭樹下的高大身影,赫然是周啟行。
周妩條件反射地升起戒備。
“去見戎生?”周啟行注視着她,說完,薄唇恍惚嗅到鐵鏽味,喉間湧起幹澀,喉結忍不住滾動一下。
周妩僵在原地,男人這句話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