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渾身濕透的野貓跑了進來,迅速鑽進角落裡。
周啟行剛松一口氣,立即反應過來不對,起身躲在佛像後面。
下一秒,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手裡抱着長槍,人影的穿着打扮不禁讓周啟行目光一凜。
來人顯然看到了廟裡的火光,一進來,就将手裡的槍對準裡面。
周妩此時若是醒着,怕是會當場叫出聲來。
周啟行沒有輕舉妄動,近來北城屢受襲擊,他懷疑這是經過的侵略者。
聽到槍上膛的聲音,周啟行神色一冷,沒有猶豫地朝着來人開了手中的槍。
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炸響天際。
周妩瞬間驚醒,迷茫地睜開眼,卻與一個拿着槍的男人對視,驚恐之下,她發不出任何聲音,緊接着就看到男人左胸湧出一股血流,向後倒下,身體撲騰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周妩張着嘴,喉嚨像被攥緊,身體抖個不停,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直到周啟行從佛像後面閃出,将手槍收好,回頭看她。
周妩仿佛看到救星,積聚在眼眶中的淚水終于劃落。
若是今夜隻有她一個人,怕是此時她已經身首異處,周妩不敢想。
從前她隻覺得死亡離自己很遠,雖然到處在打仗,可她和其他百姓們一樣,一直抱有僥幸。
直到剛剛,一個活生生的敵人死在自己眼前。
血淋淋的現實有種荒誕的恐怖。
恐懼感盤亘在心頭,周妩不敢再閉上眼。
周啟行很快将屍體處理好回來,看到周妩臉色蒼白如紙,眼眶仍舊懸着淚,卻被她強忍住沒有落下來。
聽到動靜,周妩驚吓地擡起頭,待看到是周啟行,眼中的淚水又不受控制地落下。
周啟行愣了一秒,走到她身邊,朝着她的臉伸出手,在空中靜止片刻。
周妩忽然擡手自己将淚水擦掉,然後低下頭,失神地望着篝火。
周啟行收回手,這次坐在周妩身邊,和她一起靠着佛像。
淅淅瀝瀝的雨聲掩蓋了一切,破廟裡又恢複了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夢境。
可周妩目光偶爾掃到地上殘留的血迹,這又時刻提醒着她方才的真實。
周妩睡意全無,靜靜縮在周啟行身邊,她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安全感全部來源于旁邊的男人。
周啟行動了動,打算往火堆添點柴。
周妩立即察覺,不由自主轉頭看他。
周啟行動作一頓,解釋道:“火快燒完了。”
周妩聞言,看向微弱的篝火。
周啟行仿佛一個大熱源,坐在他身邊,她竟然絲毫沒覺得冷。
周啟行調整好火勢,又坐回去:“夜才過一半,若是困了,就再睡一會兒,有我在,放心,你不會有事。”
周妩心中一暖,面色如常,搖了搖頭:“我不困。”
周啟行聽了,沒說話,依舊眼神清明地守着。
過了不知多久,周啟行聽到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回頭一看,周妩已然睡着。
周啟行失笑,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描摹她的五官,最後定在她的雙唇。
眼神微微波動,周啟行收回目光。
這時,原本靠着佛像的周妩腦袋一歪,載倒在他肩膀。
周啟行愣了一下,于是一動不動。
第一縷晨曦乍現,周妩受到刺激,緩緩睜開眼。
廟檐上,殘留的雨水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墜落,連接成線。
廟内明亮,窗外鳥叫聲不絕于耳。
昨夜的狂風大雨終于停了。
周妩動了動,餘光瞥見周啟行光裸的的手臂。
她一驚,立即直起腦袋。
昨天後半夜,她大言不慚地說不困,沒想到,最後自己不僅睡着了,還靠着周啟行的肩膀一覺睡到了天亮。
她兀自糾結懊惱,周啟行動了動僵硬的手臂,起身将火堆撲滅,邊收拾邊說:“既然醒了,收拾一下,我們可以回去了。”
周妩不敢擡頭看他,皺着臉,抱着早已幹透的衣服躲到了佛像後面換上,又拿着周啟行的襯衣出來。
周妩表情僵硬:“你的衣服,謝謝你,二叔。”
聽到她又恢複了對自己平時的稱呼,周啟行沒說什麼,從她手中接過襯衣,幾下套到身上。
兩個人昨天白天衣衫整潔地出來,過了一晚之後,又都一身狼狽地徒步回到周宅。
他們隻想着趕緊回去,卻忘記周宅還有很多下人們在。
路上被周宅早已起來工作的下人們撞見,周啟行神色如常,周妩則一臉局促。
兩人淩亂的樣子不禁讓旁人紛紛側目,屢次回頭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