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拉回極夜之前。

正所謂窮則戰術穿插，富則火力覆蓋——毫無疑問，路數現在就處于一個窮的環境裡。

首先，她的“窮”在于當下可調配人手嚴重不足。

“雲端帝國”作為性質特殊的S級任務，真正有實力到達目的地的軍團小隊，有且僅有A3精英隊，所以——

連總部的移動軍艦都停駐在雲層外圍，直白點說就是連路數操作台的邊角位都沒擠進來，甚至不配在地圖上出現一個歪七扭八的信号箭頭。

……要知道，連時間塔以前建在雲端的基站，都被戰術地圖用藍點标識了出來。

路數以為她已經見多識廣，足以泰山崩于眼前也神色如常——沒想到還是被暌違兩年的塔建現狀小小震撼了一下。

在代理指揮領導下，軍團新時代的風紀風貌，一言以蔽之——聽天命、盡人事。

天命，指其他人在外面聽天由命。

人事，指A3全隊在裡頭人事不省。

這就引出了她“其次”的窮點：

那就是小隊回血藥劑數量極其有限，夠且隻夠支撐一次大規模戰鬥——

還必須打赢，不然他們根本沒機會去撿敵軍的經驗包。

路數想，這大概就是維利科技敢用人海戰術挑戰Shadow的原因。

——維利在賭，“極夜”沒機會降臨。

這賭的居然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

可見最了解你的，果然還是你的敵人。

如果路數沒有第一時間把代理指揮踢出戰鬥頻道，恐怕他們已經得逞了。

【滴——】

【Ray已到達既定位置，請求指示。】

是狙擊手部署完畢的信号。

好事，路數想。

——這片淩亂的戰場終于有了點能稱為“節奏”的東西。

【Ray申請幫助Mist使用藥劑。】

作為輔助，Mist盡管無人可輔、但該燒的血是一點沒落，回血藥劑已經耗空有一會了——

而Ray顯然準備把她自己的藥劑給隊友。

心情一好，路數很爽快就通過了狙擊手的申請。

而這意味着，Ray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幾乎沒有容錯。

……

灰瞳狙擊手像獵豹一樣，小心隐匿在交疊的雲團和白茫的霧氣之中。

她完全依照指揮官的指令行動——哪怕好幾撥敵人從眼前擦肩而過，Ray也沒有開槍把他們擊倒。

狙擊手旁邊，是狀态漸漸恢複的兜帽塔羅師。

——藥劑作用下她的額心滲起虛汗，嘴唇卻死死咬住，堅定地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終于，寂靜雲流裡，0506的提示音出現。

【滴——】

“好，現在注意腳下的雲團。”

指揮官語氣輕快。

“雲團會自己先朝6點鐘方向緩慢旋轉90°，5秒内會快速上升——”

女聲停頓片刻，又補了句。

“上升過程很晃，可以先慢慢蹲下來。”

——降低重心，保持平衡，安全且高效的策略。

本就是伏擊狀态的灰瞳狙擊手沒動。

她身旁的兜帽輔助則聽從指揮官的建議，慢慢蹲了下來。

下一秒。

整個雲團劇烈震動，像掰餅幹一樣極其幹脆地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直奔高空。

久違的風吹散兜帽人袖口的霧氣，接着穿過環繞在狙擊手槍口的電弧——

雲團飙升，她們真正抵達了地圖最高點。

雲端帝國的地标，國家圖書館。

二人位置恰好在圖書館外側的走廊——于是仍在朝高空回滾的雲團、成了她們絕佳的掩護。

而在霧氣短暫消弭的那一瞬間，灰瞳狙擊手眸光微閃，居高臨下：

“轟——”

深紫色的電弧射線橫掃戰場，一槍如驚雷乍現，轟滅“燈”陣最中心的亮光。

緊接着，塔羅牌“太陽”的虛影，從兜帽人袖口飄出，像點燃無形的引線，馬上落在“燈”陣中心的電弧就如同煙花般原地“綻放”——

牌面預示的“太陽”就這樣電光一閃，直接占據戰場中心。

還沒等敵人反應過來，子彈的濺射效果觸發，“燈人”一傳十、十傳百地倒下。

可脫離“燈”陣的太陽虛影，卻還在上升，耀眼的日光高懸在雲團的頂端——

為地面永恒的極夜，保駕護航。

【滴——】

“完整雲團的外側設有禁令，攻擊方式是雷雨和閃電。”

指揮官的信息一如既往的明确。

“等Ray技能結束，Mist繼續掩護她，你們往雲團内側躲——”

指揮官似乎并未因為提前鎖定勝局而掉以輕心。

“記得找個能讓Shadow接應的位置。”

語氣甚至有些嚴肅。

——這兩人高攻低防、脆得出奇，路數實在也是很難“掉以輕心”。

灰瞳狙擊手無暇他顧，電弧扭曲下她深紫的短發飛在兩頰。

她旁邊霧氣環繞、看不清臉的兜帽塔羅師則慢慢地虛空洗牌。

Mist把“太陽”的虛影調整到最合适的角度，輔助地面的陰影成像最大化——然後，給Shadow打了個信号。

接着，她慢慢收起塔羅牌，順便代專注瞄準的Ray向指揮官回話——

“收、到……”

……

可想而知，在接到卞之影的通訊請求之前，路數是真的心情不錯。

——甚至有閑心找0506補充敵軍背景資料。

要知道，在這位指揮官眼裡，敵人隻分為兩種：

打得過的，和馬上打得過的。

通常，路數隻記後者的名字——這樣方便她追根溯源地尋仇。

不巧的是指揮官修身養性了兩年，現在很有主動找事的興趣。

“……也就是說，軍團是和維利合作來的雲端。”

聽完0506彙報，路數略一思忖。

“但維利早和反抗軍談好條件了——所以進來就背刺？”

0506老老實實在操作台角落打了個綠色對勾“√”。

路數：“……”

她覺得自己不該歎氣，但一時半會也沒有其他能責怪的東西。

畢竟這種丢人的“前情提要”出現，隻能說明兩個問題：

一是對手人如其名，的确“唯利是圖”；

二是軍團目前的情報系統，那還真是首屈一指的糟糕。

0506在屏幕上擺了兩份電子文件：一份是維利科技的藥品定價，一份是軍團每天消耗的藥劑數量。

前者是價目表，後者有柱狀圖，數據統計極其清晰，所以路數一眼就看見了圖上遙遙領先的Wind——她剛剛才重新部署下去的遠衛。

……這可是總表。

銀發指揮官皺了皺眉。

路數記得Wind的面闆數值幾乎是照着Shadow給的——大概前者的出現本來是準備優化掉後者。

這事不稀奇，甚至可以說是抽卡遊戲逼老玩家們“抽新不抽舊”的慣常套路了。

但《時間塔》大概是初來乍到、水土不服，且還是對玩家們本質懶惰的秉性和Shadow過于超模的卡面實力缺乏認知：

出一個和卞之影定位相似、且強度不低的角色，隻會讓老玩家高呼“終于解決了戰場上不能一次性上兩個Shadow的bug”——

而不是直接讓Wind取代掉他的位置。

“他很容易受傷？”路數虛點屏幕上正在放大招的赤瞳青年。

【滴——】

這次0506速度極快地打了個明晃晃的紅叉“×”。

接着，它又氣鼓鼓地調出Wind還沒銷掉的“訓練室刷取藥劑”違紀通報——力證某些人的“脆皮”，純屬自己作的。

路數：“……”

路數想，可能這就是Wind“信賴值：0”對外的消極表現之一，保持這種做派，他就可以随時跑路。

但人各有志，路數也沒興趣深究下屬對藥劑的偏好緣由。

于是，作為衆多本質懶惰的老玩家之一，路數樸素地決定投其所好——

“哦，那他運氣不錯。”

敵人是維利科技，藥劑這種東西，作戰勝利後完全可以去“批發”一點。

銀發指揮官注視着屏幕。

龐大而鋒利的灰色龍卷，已經将兩個狙擊手送入“極夜”之中。

她把語音切給了Wind：

“幹得不錯。”

指揮官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聽說你喜歡研究藥劑？”

“……”剛結束大招技能的Wind悚然一驚，差點倒吸涼氣嗆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