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銀發指揮官就站在傳說中的大騎士長面前，大騎士長白發綠眸，黑金色的披風由于其半跪的姿勢垂到地面，銀白色的聖劍輝月正架在他的肩上——

“接受你的劍。”

“然後，為我而戰。”

這是盞第一次聽見指揮官的聲音。

指揮官在發号施令的時候，聲音帶着一種很透徹的冷冽感。

對方的重音往往落在停頓處或者最後一個字上，能讓人很清晰地分辨出一條命令與另一條命令——

就會讓聽令者覺得，似乎通往勝利的路、也是這樣的清晰。

隻要一步，一步，再一步，就可以到達。

逃亡的人總在孤獨和迷茫中尋找方向，孤獨帶給盞安全感，迷茫則是逃亡的主旋律。

此時此刻，黑發女人的目之所及都是人，有的她熟悉，有的并不。

熟悉意味着危險，“前維利科技首席藥劑師”的稱号，至少在軍團、大概不會是個受歡迎的榮譽稱号，甚至可能不如她那張資格證上的“SSR級藥劑師”評定。

可盞卻突然安定了下來。

——她不需要再尋找逃亡的方向了。

——也不需要再逃亡了。

因為有一個人，她知道該去哪裡，也知道該如何去。

這個人永遠知道最正确的方向，她永遠在走最準确的道路。

而她就站在那裡，她站在自己、站在無數人的面前。

他們隻用向前，隻用這樣向她走去。

盞聽見自己在鼓掌，她的掌聲淹沒在聲音的海洋裡。

盞又看見剛接過劍的大騎士長走到中央，再行一禮。

銀發指揮官似乎笑了一下，她一個擡手，白虹般的光劍倏忽出現，就這樣懸停在大騎士長的對面——

作為對手。

白光閃爍，兩道劍影不斷碰撞，又不斷分離，真正展現着從戰火中孕育而生的精湛技巧。

讓人眼花缭亂的劍鋒交織在外，細小的時不時炸開的電弧堵截在内，然而，阿斯克卻始終遊刃有餘。

他鷹眼般敏銳的目光永遠落在每道攻擊的空檔處，忽然，阿斯克一壓劍柄——

竟是、直接架住了懸空的白刃。

三。

二。

一。

阿斯克收劍入鞘，向指揮官颔首示意。

白刃一閃而過，不見蹤影。

場面一度凝滞，接着，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起。

盞沒有用過劍，也分辨不出這場究竟是安排好的表演，還是真的“點到即止”的對戰。

但在掌聲慢慢平息之時，騎士們的誓詞是如此擲地有聲：

“雲端人以犧牲為榮耀，以忠誠為冕禮，以誓言為權柄——”

“……崛為騎士，永志不忘！”

銀發指揮官看向他，看向他們。

路數微微一笑，這次是真的笑了。

路數的聲音很輕：“記住你們的誓言。”

路數又看向所有人——這些人裡有在本艦已經待了很久的，也有不久前才從遙遠的駐地匆匆趕來的，甚至有今天剛剛加入的。

路數并不在意這些，她道：

“祝各位一切順利，緻新世界。”

銀發指揮官轉身，離開。

她消失在突然而起的陰影裡。

而那層陰影卻不同于往常，它并非純黑，而是在邊緣處忽地暈開。

那是永夜時才出現的絢爛極光，它漸變出斑斓的色彩，眨眼間便自内而外，點燃整個夢境——

亮到、如同萬千星塵一齊隕落。

華麗，張揚，鋒芒畢露。

一聲清脆的響指。

夢境中的萬千繁華，頃刻落幕——

那雙黃金瞳，卻仍然璀璨如初。

……

“夢及”結束，除了孟極本人進入了日常的被動催眠狀态，其他人都清醒了過來。

路數睜開眼，第一反應是想笑。

但影龍正幽怨且虎視眈眈地釘在旁邊，路數斟酌片刻，還是維持了自己一貫的淡人設定，偏頭問它：“怎麼了？”

影龍“嗷”一聲撲了過來，直接把銀發指揮官撲得倒退三步，它察覺這點後敏銳收了力，路數這才堪堪站穩。

“……”

“……”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氣息。

路數和那雙如出一轍的小黃金瞳對視三秒，忽然明白了對方在介意什麼。

她好笑道：“幹嘛，你也想要？”

影龍忿忿不平地嗚咽一聲，像要哭了。

下一秒，一隻手精準捏住影龍後頸，這麼四兩撥千斤地一甩，就直接把它扔進了新的陰影裡。

卞之影垂眸，說的倒是正事：“長官，日暮劇場寄的通告函。”

路數都快忘了還有這事。

考慮到日暮劇場和主線劇情高度重合，路數還是接過那封包裝無比精緻的信，準備看看對方又有什麼指教。

她撕開封口，倒出一張薄薄的卡片。

卡片正面有兩行字：

[您有沒有聽說過……]

[海上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