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第一反應,就是确認對方的身份。
一個指揮官,哪怕是一個把她打到毫無還手之力的指揮官——也應該穩坐後方。
除非整個戰場,隻剩指揮官最後一個人。
可在路數說出第一句話後,仲夏夜就隻有一個想法了。
……是她。
隻能是她。
仲夏夜攥緊了被“時間停止”的簽名照,覺得它仍在她的掌心燃燒,燒得她的手心發紅、發燙。
——對手願意主動展示她的技能,并主動邀請自己模仿,這當然算“天大的驚喜”。
仲夏夜被這直白的“驚喜”砸得頭腦發懵,甚至都開始猶疑了:
怎麼,對方竟是如此的自信,自信到認為即使她被自己“模仿”了也不會落入下風?
仲夏夜惡狠狠地威脅:“你會後悔的。”
——看起來像毫不領情。
可隻有仲夏夜自己知道,她現在心虛得厲害,莫名的直覺叫嚣着讓她不要“模仿”,可……
為什麼不能呢?
仲夏夜強行按下心中的慌亂。
就因為那是“神”的力量嗎?
憑什麼呢?
仲夏夜陡然憤怒了起來,或許在她第一次知道她“隻是一個NPC”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樣想了。
她要模仿!
她就要模仿!
既然“神”允許她竊取她的力量,那麼她就要證明給她看——
她能做到的,她一樣能!
栗發少女怒極反笑,冷靜下來:“我要扮演你。”
就讓我看看……你們這樣的人,憑什麼視我為草芥,憑什麼自以為神明!
仲夏夜動真格的時候很狠,很瘋。
——易憬都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一下變得這麼瘋。
但路數知道。
她似乎一直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無論哪個世界的仲夏夜。
路數總是像最後一段冒着火光的煙花引線那樣,無比精準地戳中對方最想掩飾的東西,對方最不想承認的一切。
——謊言鋪陳下是極度的不安,這種不安純粹來源于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渴望。
而這正是路數17年以來,最熟悉的東西。
仲夏夜懼怕死亡,可路數卻已經死過一次了。
——你要扮演我。
——但你真的做好“扮演”我的準備了嗎?
所以,路數平靜道:
“好。”
像是一拳打進棉花裡,她知道仲夏夜會茫然地下陷,然後會發覺這是個軟綿綿的陷阱。
是糖衣炮彈,是漂亮的毒蘋果,是每一刻呼吸仿佛都懸挂着的死亡倒計時……
是恰巧就停止在17歲的,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經做好準備的成人禮。
——我要扮演你。
——好。
路數注視着她。
她給過她機會。
……
難受。
好難受。
仲夏夜沒想到自己開啟“扮演法則”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
是的,虛弱。就是虛弱。
仲夏夜扮演過很多強大技能的擁有者,最典型的就是藍塔軍團的隊長——Wind常年在軍團高強度訓練,身體素質相當出色,連帶着仲夏夜這個“模仿者”也跟着受益。
畢竟她的技能限制就是如此:
【技能限制:①“扮演法則”持續期間,使用者綜合素質為被模仿者的50%。】
這就直接導緻,仲夏夜并不覺得那是對她的“限制”,反倒沾沾自喜于她能短暫地擁有“強大”這一詞條,即使是通過扮演他人。
可現在……
仲夏夜近乎驚恐地意識到,她整個人就像一個搖搖欲墜的玻璃娃娃。
就算待在原地不動,旁人也會下意識地提醒周圍的其他人,“小心些,别撞到她了”。
四肢無力,呼吸困難,心跳卻反常的快。仲夏夜掙紮着按上手腕,脈搏如鼓,裡面的血管似乎在和皮層打架,下一秒好像就要炸開。
栗發少女臉色發白,但還是強撐着站在海風中。
可是……
風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銀發指揮官注視着她,就像早有預料一般:
“如果我是你,到這一步就該收手了。”
仲夏夜茫然地擡眸,不明白事情怎麼就會變成現在這樣。
明明十分鐘前,她還是占盡優勢的那一個。
明明兩分鐘前,她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而現在……她竟然連在風中“站穩”這種小事,都變得如此困難。
仲夏夜荒謬地想,這就是世界以外的“神”?
——如此傲慢,難道不應當無所不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