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天明大陸,家族血脈關系就如同華夏古代的宗族一般,牽扯深厚,斬斷因果的難度不比自立門戶簡單,婁星遙原本以為需要破費一番功夫,誰知道現如今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待到他和周寒山成婚後,自然也就與婁家斷了因果,倒也替他省去了不少籌謀。
一時間,婁星遙心中對這樁莫名其妙的婚事的抵觸都消減了不少。
想到這裡,婁星遙連忙低了低頭,他怕自己一個擡頭,便會暴露唇角那壓制不住的笑意。
“别怪大舅無情,那何家家大業大,其身後更有金丹真人撐腰,大舅這也是無能為力。不過星遙你放心,大舅好歹也算是何家的女婿,在何家也有幾分顔面,何夫人答應過大舅,不會虧待你。”
然而他這番動作,落在婁邵輝眼中卻成了傷心的表現,婁邵輝絮絮叨叨的語氣一滞,在沉默片刻後,才悠悠歎了口氣:
“大舅也就隻能為你做到這麼多了。”
那語重心長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若不是親眼見過婁邵輝與何夫人之間的交易,一個不小心還真會被他現在假惺惺的模樣給蒙騙住。
但婁星遙此刻幾乎一下便透過現象看穿了其中的本質,婁邵輝這話分明是在說他此番是去替何婉清完成婚約,與婚禮有關的一切事宜,包括他的嫁妝,都由何夫人負責。
就是婁星遙,此時也對婁邵輝的行為有些無語。
見過摳門的,還沒見過像婁邵輝這麼摳門的,為了少出一點嫁妝,還真是什麼鬼話都能說得出口。
好在他原本便打算和婁家斬斷因果,現如今與婁家的牽扯自然是越少越好,婁邵輝這一毛不拔的行為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婁星遙擡眼便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着婁邵輝:“多謝大舅。”
婁星遙本就長了一雙稍圓的小鹿眼,即便是面無表情,眼中也帶着三分無辜,經由婁星遙此刻堪比影帝的演技加持,這三分無辜更是直接變成了八分。
饒是冷血無情如婁邵輝,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着,竟然也十分荒謬地産生了一種自己在哄騙稚兒的愧疚感,那原本準備好的言語,也被噎在了嘴邊,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就在婁邵輝感到左右為難之時,何夫人的丫鬟像是察覺到他的尴尬一般,從一旁走了過來:“婁家主,時辰不早了,夫人差奴婢來問婁家主,五少爺何時可以出發?”
“現在便可以,勞夫人久等。”小丫鬟的催促對于此刻的婁邵輝簡直如同天籁,當即便揮了揮手,将婁星遙送到了那小丫鬟跟前。
婁邵輝止了話頭,婁星遙同樣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氣。
與婁邵輝這樣的人虛與委蛇也是一件耗費精力的事,特别是他現在的一言一行還需要模仿着婁小五的性子,他還真怕多交談幾句,會被婁邵輝看出端倪。
“還請五少爺随奴婢來。”那小丫鬟得了準話,表情好看了不少。
何夫人的小丫鬟雖然對婁星遙同樣沒有多少尊敬,卻也不像婁家的小丫鬟一般滿臉輕蔑,小丫鬟的表現,更像是在面對一個陌生人時所擁有的态度。
僅僅是從這個小丫鬟的表現,婁星遙便知道自己這一路上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熬。
事實也的确如此,在去往滄瀾城的路上,何夫人直接對婁星遙采取了無視措施。
或許是上行下效,何夫人帶來的丫鬟與護衛們也非常有默契地無視了他的存在。
若是尋常十五歲的少年,面對這樣的情況恐怕會覺得難以自處,但婁星遙十五歲的殼子下可是三十歲的成熟男性,這樣的情形對于他來說,也不過是小場面。
不僅如此,婁星遙甚至還樂得自在,至少不需要像面對婁邵輝那般,時時刻刻戴着面具演戲。
相比之下,反而是現如今高強度趕路的狀态更讓他覺得難熬。
這一路上,除去中間在追風玄鷹感到疲憊時停下休息過一晚,其他時候說是日夜兼程也不為過。
即使追風玄鷹的舒适度已經堪比婁星遙上輩子所乘坐的飛機頭等艙,卻也架不住這般長達一個月的飛行。
随着時間的推移,婁星遙漸漸開始産生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到了後來,也隻能通過不斷消耗的辟谷丹對時間有一個大概的判斷。
就在婁星遙即将對這段路産生永遠也達不到盡頭的錯覺時,耳畔便傳來了小丫鬟驚喜的交談聲——
“終于快到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天上飛着我都快吐了。”
“誰說不是呢?但是周家那邊催得急,夫人這也是沒辦法。”
“也是,好在夫人說回府之後會給咱們安排一個月的假期,到時候就能好好休息了。”
“沒錯,等休息好了咱們逛街去?走之前我剛好看上了一個……”
……
随着小丫鬟們的交流,追風玄鷹也開始逐漸向下俯沖,不過片刻,婁星遙的視線中便出現了一道巍峨的城牆。
十丈寬的城牆如同卧龍一般在大地上延綿不絕,即便身處萬米高空,依舊不能看清盡頭。襯得被城牆包圍着的城市愈發廣袤無垠。
随着追風玄鷹逐漸下降,一道氣勢磅礴的城門也逐漸顯露在婁星遙的面前,其城門上則刀刻斧鑿般刻着三個氣勢如虹的大字——
滄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