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殓心想,大夏天的,難道還給你弄熱水不成?
真是嬌貴。
吃了飯,沈殓又開始練字,梅仁左右無事,便搭了把椅子坐在院裡曬不到太陽的地方看着沈殓練字。
她倒是舒坦,看到瞌睡來了于是去睡了個午覺,待到用了晚飯,天黑了便又上床睡覺。
沈殓也想睡床,但隻要她一摸床梅仁就道自己心口痛。
大約是梅仁暈倒的次數太多了,沈殓怕了,便放棄睡床,就着闆凳也睡得踏實。
就是夜裡睡得太踏實了,偶爾打呼,會被睡床上的梅仁叫醒,問她:“你能不能有個女孩兒樣,以前與你同住的人難道都不嫌你打呼噜嗎?”
沈殓睡得懵懵懂懂,道:“跟我同睡的都是死人,他們沒說過我打呼噜啊。”
“……”
翌日起來,沈殓總覺得梅仁看她的眼神帶着幾絲的恨意。
仔細一想自己也沒有對不起過對方,便也坦然。
自己該幹嘛幹嘛,隻心無旁骛的溫習功課。
一連在山寨裡住了四五日,守門的兩個大哥都跟沈殓熟絡到說起自己村裡的寡婦與短工的故事了,山寨的大當家也終于回來了。
大當家一回來就聽了自己丈夫說給自家弟弟找了個媳婦的事,“模樣是真水靈,跟老二很是般配。”
大當家大着肚子,約莫有八九個月了,她相貌平平,隻是一雙劍眉平添幾分英氣,又練過武,看着很是不好惹。
她聽了丈夫的話後有些奇怪,問:“老二不是說這是他自己的事,不要咱們管嗎?”
國字臉大漢名周海,曾是大當家家裡的長工,後來大當家父親沒了,大當家當家做主,看他老實可靠,便招了他當贅婿。
再後來日子太苦,不好過,朝堂的鐵路修了又扒扒了又修,窮點的地方根本付不起朝廷的稅,于是便上山當了匪。
周海扶着自家妻主到椅子上坐下,又蹲下身給她按因為懷孕而有些浮腫的腿,笑呵呵道:“他說是這麼說,可山寨上的姑娘就那麼幾個,又都是自己人,打小看到大,他就是想自己找也找不到啊。”
大當家支着下巴,不怎麼在意,“他不是成天往天水城跑嗎?我這些日子也沒時間管他,天水城——是有他看上的了?”
他們雖然是山匪,但打家劫舍的事也不做,隻是收收過路錢,占着山寨拒付朝廷的苛捐雜稅罷了。
混日尚可,大富大貴真沒有。
要是她那倒黴弟弟真看上了什麼大戶人家的姑娘,她這個做姐姐的還得為彩禮錢給愁死。
“榮娘,”周海聽了這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然後小聲道,“你還不知道這半大的男人嗎,哪裡會老實,他去天水城…根本就是去窯姐屋裡了。”
就是因為這,周海這個當姐夫的才會想着早點給内弟找了媳婦,免得在外面鬼混久了,沾些不幹淨的病回來。
被喚做榮娘的大當家聞言擡了下眼,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神色有些不滿:“你竟幫他瞞着我?”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也罷。”榮娘沉吟了片刻,說道,“讓他早些成家也好,隻是咱可不是什麼惡匪,此事還得對方姑娘點頭同意才是。”
“是這個道理。”
“你沒有讓人為難人家姑娘吧?”榮娘對自己丈夫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隻是到底是山寨裡,對方一個姑娘住這好幾天了,不是受委屈也算是受委屈了。
“沒有。”周海知道自己妻主的性格,解釋道,“同那姑娘一道上山來的還有個女秀才,兩人住在一起的,算是有個照應。阿桂嫂也每日去送飯,沒聽說她們有什麼不滿的。”
榮娘很是詫異:“你還抓了個秀才?”
對方萬一來日中舉後來找他們算賬,那麻煩就大了。
想了想又覺得事已至此,便擺擺手,“算了,我先去看看吧。”
周海便領着妻主去了關着沈殓與梅仁的小院。
到的時候沈殓正在練字,隻是她紙筆不夠,又時不時受到梅仁的幹擾,便蹲在角落裡拿着樹杈在地上練。
榮娘負手走了過去,看見沈殓正寫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那一手字,闆正當中又帶絲飄逸,勾撇之間自有一分從容,倒是個鎮定的性子。
站了片刻,見沈殓還沒有發現自己,榮娘便輕咳了一聲。
沈殓聽見了,回頭一看,見是個穿着短打勁衣,大着肚子的年輕女子在自己背後,愣了愣,随即反應了過來這人應當就是阿桂嫂口中的“大姑娘”了,便起身朝着對方作了禮,闆闆正正道:“在下沈殓,見過大當家。”
榮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心想這長相,說句姿色平平都算是過了,怎麼就算是“水靈”了?
瞎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