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沉不住氣的居然是梅仁,她被吓得要死,捆在擔架跟前站都站不住,好不容易站好了,一低頭,跟自己的未婚夫來了個對視。
……确定了,死的真的是她那未過門的夫婿。
算上前面那個,這已經是她死的第二個未婚夫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頭就問站旁邊一臉窩囊又懵的沈殓:“……你竟對我如此情根深種?”
為入贅給她,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窮秀才真去殺人了??
梅仁第一次覺得自己多少有點被擡愛了。
可轉念一想,自己這張臉,有如此偏激的追求者倒也不十分意外,于是又心安理得了起來。
這幾日的相處裡她着實是沒料到這秀才能有如此魄力,當下看沈殓也多了兩分的欣賞。
隻是這欣賞不過一轉瞬,因為坐在正堂之上的大當家榮娘随即陰恻恻的問道:“這麼說,你們承認是你們幹的了?”
說罷招了招手,叫了守在廊下的一個長臉漢子提刀上前,“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梅小姐,我們雖然是土匪卻也算講理,從未強迫過你什麼,況且這門親事當初你自己也點頭同意了。而今你出爾反爾不算,還夥同這秀才殺害我弟弟,既如此,那你倆就隻能以命抵命了。”
“來啊,拖出去,在後崖直接砍了!”
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要丢了小命的沈殓當即大喊道:“且慢!!!”
結果榮娘看也不看她一眼。
情急之下沈殓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背後漢子的束縛,往前一個大步,然後噗通一下對着榮慶的屍體就跪了下去。
梅仁震撼道:“……不是說你們讀書人威武不能屈嗎?”
合着說跪就跪了?
聞言,沈殓擡頭狠狠地刀了她一眼,咬牙切齒道:“大小姐,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怎麼就說到情根深種了?你該不會是以為我為了你去殺了二當家吧??”
“難道不是?”梅仁一臉無辜又茫然,“那天聽說我要給慶郎五十兩銀子的彩禮錢後你便嫉妒的發狂,說想挖他牆腳……”
聞言,坐在高位的榮娘直接氣笑了,“好好好,我弟弟一條命隻值五十兩。”
眼看着榮娘的怒氣積攢得越來越多,沈殓把昨晚的事飛速地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然後大喊道:“大當家且慢啊,我與二當家無冤無仇,我殺他作何?更何況我就一個窮秀才,你讓我去殺雞都費勁,我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榮娘厲聲道:“你的相好不是說了嗎?你對她情根深種,你眼見她要嫁了旁人,于是心生不滿,趁夜奪我弟弟性命。”
沈殓聽後大呼“冤枉”,道:“不管我是不是對她情根深種,我也不會這殺人手法啊?”
她梗着脖子用頭對着屍體比劃了一下,“令弟是個成年男子,一般人難近其身吧?而他身上有酒氣,着中衣,說明生前處于房中,應當是就寝以後。”
危機關頭,沈殓的腦子轉得瘋快,生怕話慢半拍自己就把小命給交代在這了,也不管是不是了,隻一股腦兒的說道:“你看二當家死後唇發青,體硬,外表無傷痕——這不是中毒就是被暗器所傷,大當家,大姑娘!我我我我…我不會武啊!”
最後這聲差點把喉嚨給喊破了,可見有多冤枉。
“你這秀才每日不是招貓逗狗就是搬弄是非,來我這才十來日山裡的破事就全被你打聽了去,”那大當家似乎并不怎麼信她說的話,冷聲道,“你說你不會武,看你這竹竿般的身材,我故且信三分。可你要說你清清白白,手上沒沾點髒東西的話,那我這個大當家的未免也太好糊弄了。”
說來說去,這大當家就是一心要給自己弟弟報仇,本着甯可錯殺也不可漏殺的原則,鐵了心的要她們二人償命。
沈殓恨死梅仁了,說什麼不好,上來就說什麼五十兩銀子買兇殺人的事。
要是真的那便也罷了,她沈殓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子,人為财死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偏偏她是一分錢都沒有見到啊!
——這也太冤枉了吧?
沈殓見喊冤說理沒用,為保小命又心生一計,對榮娘道:“大當家要殺我為令弟陪葬我是當仁不讓,二當家貌比潘安,英俊潇灑,死後能陪在這樣的人物身邊乃是我此生之大福。”
她越說越狗腿,絲毫不覺得自己一個讀書人如此谄媚有傷風化,隻道,“隻是在下實在是感念大當家多日的收留之恩,大恩當報,故臨死前還想提醒大當家一句:若殺害二當家的真的另有其人,還藏在這個山寨裡,殺人的手法又如此隐蔽,實在是大大的危險啊。大當家你身懷六甲,不知夜裡該如何安睡?”
話一說完,别人還沒有什麼反應,站在沈殓跟前不遠處的梅仁小聲問她:“你這樣的…真是讀書人?”
有個狗屁文人風骨,這簡直就是一個狗腿子。
沈殓聽見了當沒有聽見,隻眼神堅定又真誠地望着在堂上坐着的大當家榮娘,就差沒有以死明志了。
不過她這話雖然是谄媚了些,但也确實說到了重點上。
榮娘對這個弟弟感情沒有多少,為他報仇也隻是舉手之勞,“查明真相”四字不過是安撫活人的話術,怎麼查,查到誰頭上,這都是她說了算。
别的都還好,隻是這涉及到自身,尤其是腹中的孩子,那就要再穩妥一些了。
畢竟兇手能在密不透風的山寨裡随随便便殺死二當家,那也不是沒有可能來殺她這個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