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明先是沒有明白,爾後遲疑了幾秒,再然後手掌一拍反應過來:“啊!”
但他的興緻在打擊過後又立即回血:“那咱們去看個半夜的大海吧!”
“半夜的……”
“大海?”
許朝晞和陳晏和默契十足,一人半句。
但張思明已經顧不上這許多,激動地解釋:“對啊!你們不覺得今天正合适嗎?安州的初雪,海邊,深夜,多麼具有浪漫主義色彩!”
“你确定咱們明天不會登上安州新聞的頭條?我連标題都想好了,就叫:安大學生深夜組團海邊遇險——對公共資源的深度浪費!”許朝晞搖搖頭。
“哎呀不會的!我們又不是去什麼深山老林的海邊,我們去人多的地方就好了,再說了,我們可以很多人一起去,安全的安全的。”
許朝晞原本還有些疑慮,但她想起剛才陳晏和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要是能海邊散散心,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于是她轉而提出:“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們兩邊班級都問一問,看看想去的人多不多,人太少的話,還是算了,怎麼樣?”
陳晏和原本想再反駁,但他沒想到許朝晞贊同了,話語在嘴裡拐了個彎,就變成了:“可以。”
大家分頭去找自己班上的班長商量,在經過一番協商後,還是有不少人想要去海邊看看,最後人分成了兩波,想休息的一波就先回學校休息了,其餘的則搭伴一起去海邊。
出于安全的考慮,兩邊班長商定了一個在商場附近的沿海公路,那條路上還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和便利店。
趙嘉月從小沒見過海,所以想和許朝晞一起去,但是楊姝雅和餘瑤本身就是本地人,就選擇回學校了。
兩撥人分開的時候,還能聽到餘瑤調侃許朝晞的聲音:“哈士奇,海邊很冷的,别凍壞了。”
許朝晞在哄笑聲中比了個拳頭的手勢,而一旁的張思明則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她:“哈,士,奇?”
陳晏和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望向她的眼神裡也藏着一絲好奇。
還是宋團圓在旁邊補充:“朝晞是北方人,剛來這邊的時候說自己不怕冷,但沒想到南方是濕冷,還沒有暖氣,每天就屬她穿得最厚,大家都說她是北方的狼來南方凍成了哈士奇。”
“哦?”張思明的尾音刻意上揚,“哈士奇,那你有點丢我們北方人的臉啊!”
許朝晞扭頭“哼”了一聲,拒絕讨論這個傷心的話題。
還是趙嘉月出來救場,轉移了話題:“好啦,我們快看看怎麼去海邊吧?”
因為距離不遠不近,時間又有些晚了,最終九個人決定分三輛車去,正好有三位男生,一人坐鎮一輛。
陳晏和帶着許朝晞和趙嘉月坐一輛車,他們的車來得最早,三人上車後都在閉目休息,中間經過一個隧道時,燈光一閃一閃,許朝晞被晃醒了。
她向右看去,趙嘉月已經睡着了。
她又向前探探頭,陳晏和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可能也睡着了吧,正當她準備伸回腦袋時,前排傳來熟悉的聲音:“怎麼了?”
許朝晞吓了一跳,先是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嘉月,可能是志願者工作太累了,她睡得還挺熟的,沒有被吵醒,然後用很小的聲音回答:“沒事沒事。”
前排就再沒有發出聲音。
但許朝晞的心裡還是有一些疑慮:陳晏和,到底是因為什麼不開心呢?
前排的陳晏和沒有再閉上眼,而是側着頭看向窗外。
深夜隧道裡的車不多,所以司機開得飛快,快到隧道兩邊的牆壁都模糊了起來,昏黃的燈和陰影在車窗上迅疾地切換。
明。暗。明。暗。
就像他和許朝晞。
為什麼會這樣想?陳晏和也說不清楚。
下雪的時候,許朝晞問他為什麼不喜歡下雪,他回答的是實話。
但對方顯然沒有理解他因此而焦躁的原因。
騎車不方便,坐地鐵,轉公交,甚至打車都是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為什麼要因此而悶悶不樂呢?
陳晏和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
一家人在安州的日子過得不算太差,但也有些緊巴,父親省錢省慣了,一年四季無論刮風下雨,都會在淩晨六點準時騎車出發去上班,郊區的工廠離家并不近,騎車大概要一個小時,但即便這樣,父親還是幾年如一日的堅持了下來。
他知道下了雪,隻要換一種交通方式就好了。
但固執的父親不會答應,金錢是唯一可以說服父親的理由,可他還沒有說服父親的底氣。
在許朝晞熱情地提出建議的時刻,陳晏和感受到了來自她的善意裡裹夾的溫暖。
但與此同時,就像太陽投下熾烈的光芒之時,必定會帶來更為濃重的陰影一樣,他還感受到了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是如此不同的存在。
這世上,可能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