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市的冬天白雪皚皚,呼嘯的風裹着幹燥的冷氣吹過碼頭,西伯利亞遷徙而來的紅嘴海鷗,翅膀尖兒點上了墨色的黑,向内暈染開,逐漸融于潔白的身體。
海面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盛滿了淺黃色的陽光,成群上百的海鷗,有的啄食着行人撒在紅磚路上的食物,有的融于天光,站立在這淺淺的海冰面上,還有的在空中盤旋飛舞,掠過碼頭船隻的桅杆。
這一切都沐浴在冬日微煦的陽光下。
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絨服,裹緊圍巾,或行色匆匆,或神色怡然。
除夕,楚陽市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增添了不少紅色的暖意。
許朝晞在燒着地暖的家裡席地而坐,把腿伸進被子包裹的小茶幾下,惬意地背靠沙發,捧着一本書看了起來。
父親正在廚房裡忙碌着準備晚上的年夜飯,母親則在卧室裡更換床單被罩。
除夕的黃昏來得很早,母親路過客廳看見許朝晞在看書,順手把燈打開,嘴裡念叨:“太暗了,眼睛要看壞的。”
許朝晞眼前一亮,扭頭向身後的窗外看去,天色已經昏暗,玻璃窗上倒映着她捧着書扭頭的樣子。
父親正好走出廚房,解開圍裙,和她們倆打招呼:“我去接姥姥,竈上煲着湯,稍微看着點。”
母親點着頭,從裡屋的衣架上取來父親的大羽絨服,給他穿上。
許朝晞把腿從茶幾下抽出來,放下書說:“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時候你就不用下車了,我上樓去扶姥姥下來。”
父親點點頭。
母親把兩個人的鞋子從鞋櫃裡拿出來,問道:“你爸媽在路上了嗎?”
“問過了,已經打車過來了,可能比我們先到。”
等許朝晞換好衣服再出來,父女倆人就一起出發了。
許朝晞的姥姥是一個人住,身體還算硬朗,隻是腿腳稍微有點不方便,老房子沒電梯,下樓的時候要慢一點。
父親把車停在樓下,許朝晞上樓去接人。
等許朝晞扶着姥姥下來的時候,父親正好接到母親的電話:爺爺奶奶到家了。
因為正好都住在一個城市裡,許朝晞家每次過年都會把兩邊的老人接到家裡一起吃團圓飯,特别是姥爺去世後,姥姥通常還會在家裡住到正月十五之後。
等到許朝晞帶着姥姥也到家,母親已經把客廳的小茶幾撤下,換上了吃飯的大方桌,爺爺正在把大方桌折疊在下面的圓角掰上來,四面都換好後,大方桌搖身一變,成了标緻的大圓桌。
看到他們進來,奶奶打着招呼:“周姐,來啦!”
許朝晞的姥姥姓周,比她奶奶大六歲,所以她們之間一直是“周姐”“小沈”互相稱呼着。
姥姥慢悠悠地走過去:“哎,來啦!”
電視裡正播放着新聞聯播,老人們率先在桌上坐下,父親時不時去廚房裡把菜端出來,母親給大家倒上酒和飲料。
等到所有人都安穩坐下後,許朝晞端起面前的椰奶,起身說:“我先敬大家一杯,又是新的一年,我終于苦盡甘來,是大學生啦!”
奶奶笑着調侃:“人家敬酒都是要祝福别人的,你怎麼光說自己。”
許朝晞嘻嘻一笑,接話:“奶奶别急,我正要一個一個來,給你展示一下大學高材生的基本素養。”
然後她面向一轉,先向年紀最大的姥姥說:“祝姥姥新的一年,平安喜樂,福壽康甯。”
“祝爺爺,新的一年,”許朝晞想到爺爺平日裡主要的娛樂活動就是釣魚和麻将,“老當益壯,滿載而歸。”
“祝奶奶,”許朝晞眼前浮現每次旅遊奶奶都讓她幫忙拍照的樣子,“歲月靜好,不敗美人。”
“祝母親大人,”許朝晞再倒上半杯橙汁,“歲歲無憂,所願得償。”
最後輪到父親,許朝晞絞盡腦汁:“最後了最後了,祝父親大人,新的一年,奮鬥不息,日進鬥金!”
正要碰杯的父親不樂意了:“怎麼回事?怎麼别人都是健康啊、美麗啊、快樂啊,到我這裡就要我奮鬥賺錢?”
許朝晞把自己的杯子湊上去,“叮”地碰了一下,笑嘻嘻道:“哎呀!賺錢就是男人最好的醫美,賺了錢,你就美麗了。”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一輪祝福後,大家又一起舉杯,随着更清亮的“砰“的一聲,許朝晞看着歡聲笑語的家人們圍坐的樣子,與她兒時的景象漸漸重合又漸漸分離。
時光不停歇,又是一年,酸澀而溫暖。
晚上春晚播出的時候,許朝晞和家人坐在沙發上,她擺弄着手機,興奮地和新老朋友們發着祝福的消息。
班級群裡大家正在進行拼手機紅包接龍,每輪手機最佳的人要發下一輪紅包,許朝晞興緻勃勃地參與着,期間還時不時擡頭看看春晚節目,和家人們唠唠嗑。
晚上九點多,爺爺奶奶起身準備回家,父親開車送他們。
十點多,姥姥熬不住困意,去了客房休息,客房裡是媽媽幫她曬過的被子,洗淨的新被罩,柔軟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