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來時,孟師棠的精神頭還算可以,隻不過剛醒來就看到笯兒在自己的床前,捧着足足到她下巴厚的衣服。
“麻煩你稍等了,”孟師棠看了眼衣服,并沒多說什麼。
隻在心裡想着,這麼厚的衣服,穿上了可不容易跑了,雖然與姜璇約的是狩獵時來救自己,但是啻挲已經放出了話,姜璇那裡肯定知道自己要在陣前現身,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
洗漱用飯後,穿上華服,戴上金冠,覆上面具,就要出發了。
掀開門簾,赫然是一匹高大健碩的黑馬,由一名士兵牽着。
“請郡主上馬。”
馬被牽到了嚴陣以待的軍陣前,透過面具,孟師棠看見了穿戴盔甲的缇阿詩。
“王後。”孟師棠向缇阿詩禮貌問好。
缇阿詩輕輕點頭,下令出兵。
孟師棠的馬後便是鎖着蘇晟的金籠,蘇晟依舊是閉着眼靠在籠子裡,不同的是,他身上穿了修補好的大盛皇帝的衣服。
到了陣前,達珂開始喊話。
一通話,孟師棠隻聽進最後一句,“今,殺大盛皇帝,以振奮軍心。”
多日以來,孟師棠不斷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可今日事情即将發生,孟師棠依舊是難以抉擇。
眼看着蘇晟被推了出來,身邊的牽馬的士兵随着推籠子的士兵走出了軍陣,大約行了五十米,幾人停下了。
士兵給孟師棠遞來了劍。
孟師棠手指微顫,接過了劍,握緊,指節發出脆響,面具之下的臉色并不好。
“郡主,請摘下面具,”士兵提醒道。
孟師棠看向大盛的軍陣,打頭的是安定候,沒有姜璇是意料之中,姜璇是内宮的人,自然是不能出面的。
忽的她心中沒了底,當真是要做出讓人誤解的事,做棄國棄家的人嗎?
咬了咬唇,孟師棠解下了面上的面具,看向大盛的軍陣。
金籠被打開幾個士兵把蘇晟拉了出來,壓在地上,孟師棠也下了馬,持劍來到蘇晟身邊。
多日的思慮在此刻化為烏有,數萬人看着自己,應當如何?
在太後黨的立場上,自己此來就是殺蘇晟的,此時就是好時機,可這一殺,就算大盛人認為自己叛變,作為太後黨的舊人,太後在軍中會更不得心,孟家會因此被世人唾棄。
在自己的立場上,殺蘇晟,自己很可能當場就被萬箭穿心了,若是僥幸沒死,也不可能再以孟師棠的名義活了。
但蘇晟絕對是活不了的,自己臨陣退縮,缇阿詩肯定也會殺了他,到時候自己也免不了被默默處死。
好死不如賴活着,孟師棠一咬牙,準備揮劍。
忽的,手上一輕,猛地回頭,是紅鶴搶過了孟師棠手裡的劍。
不等人反應,紅鶴一邊揮劍一邊高聲喊道:“啻挲無恥,逼迫同族陣前相殘,今紅鶴舍命救主,解郡主之困!”
孟師棠驚恐的瞪大了雙眼,一時間隻覺四肢發麻:“不要!!!”
可是晚了,蘇晟被紅鶴一刀從背部貫穿胸口,血液噴湧而出殷濕了裙擺。
紅鶴迅速丢下劍,向孟師棠撲去,如孟師棠設想的,大盛的箭雨向啻挲射來,站在陣前的幾人無一幸免。
孟師棠被紅鶴牢牢的護住,箭雨未傷及孟師棠。
可聽着箭插入紅鶴□□的聲音,孟師棠感覺大腦爆炸了。
“紅鶴……”
孟師棠崩潰的喚着紅鶴的名字。
血溢出了紅鶴的嘴角,但紅鶴依舊笑着,一張口,口腔裡滿是血,紅鶴用含嘶啞又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小姐康健吉祥,壽數綿長。”
“紅鶴!紅鶴!”孟師棠徹底崩潰了,歇斯底裡的大喊。
幾塊盾豎樹在了兩人身前,紅鶴的身體被翻開,達珂拉出了被紅鶴護在身下的孟師棠,撤離了戰場。
孟師棠看着紅鶴的屍首,直覺眼前一黑,再醒來已經回到了啻挲的大營,達桑桑正坐在床邊,擔憂的看着孟師棠。
見孟師棠睜眼,達桑桑拿了藥來:“你醒了,快把安神藥喝了,法師說你傷了心神,日後可能會出現心悸心慌,需要服藥緩解。”
孟師棠起身,結果藥,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在嘴裡,喉嚨裡散開,但她顧不上那麼多了。
“紅鶴的屍首呢?”孟師棠拉住了達桑桑的手。
達桑桑愣住了,戰征還在進行,士兵送回的隻有已經暈過去的孟師棠和一個可以找大巫師看診的信物。
“我不知道……”達桑桑不打算騙孟師棠,便如實道來。
孟師棠沉默了,昨日睡下時,她還同紅鶴暢想在洛陽的生活,到時候紅鶴紫洲不用再奔波,自己也可安生度日,不再受身份制約,即便無法從書裡出去,也能自在的活着。
如今呢,人死萬事休,紅鶴,紅鶴,終是化成了仙鶴飛走了。
孟師棠緩緩閉眼,兩行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心底更是無比的痛,像刀絞,像冰錐刺心。
“桑桑,你說我還回得去嗎?”
“回的去,怎麼會回不去呢?你這麼聰明,肯定有辦法的,”達桑桑把空的藥碗接過,放到了一邊,拿了手帕給孟師棠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