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自房梁上落下來,懸浮在半空中,面容帶着疲累之色,看見沈陰陰得意的笑,不由得撇撇嘴:
“你要我随你做戲騙她,是為了報複這丫頭之前對你的不敬,還是你想把她收為己用?”
一般人是瞧不見的‘鬼’,除卻特殊的情況,而今日阿玉之所以能看見魏冉,一是因為子時夜深,陰氣濃郁,二是因為魏冉在此間六十年,多少有些道行,她想讓阿玉看見,那自然就能看見。
“蠢!”
沈陰陰收起了笑,撇了一眼伸着大長舌頭的冉冉: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明明有六十年道行,卻被困在這方小院兒,半步不得邁出嗎?”
此話一出,魏冉周身的鬼氣猛然濃郁了起來,回想起了六十年前動蕩飄搖的家國,那是一個沈陰陰所不知道的故事。
“當年叛軍打進皇城,曾放話降者不殺,哀帝年老猝死,可是天德太子誓死不降,祖父身為太子太傅自然要與太子同心同德……但所有人都明白,一個瘡痍滿目的王朝,氣數已盡,不降也隻是負隅頑抗罷了!”
前朝的奢糜缭亂,像是臭爛泥堆裡開出來的花,盛放衰敗前最後的美麗,而後迎接的便是鮮血一樣的洗禮,重生。
城破,天德太子于城前拔劍自刎,東宮妃嫔與天德太子同心同德,一把大火将朱牆似血的東宮染紅了半邊天。
“當年的太子太保,付儒生。是太子妃的父親,據說那把火就是付儒生放的,連帶着他的一家老小,也都燒死在東宮。”
魏冉說着,譏諷的笑出聲來:
“太子死了,太子太保也死了,我祖父是太子太傅,他自然也得跟着死,才能對得起忠心清白的名聲。不僅他自己,連帶着全府的人命,都要随着他盡忠!”
她眼看着女眷們絕望的喝下毒酒,平日裡最喜歡的白玉杯放到嘴邊,她陷入了莫大的恐懼,求生的欲望迸發如山洪。
魏冉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拼命的朝着府外跑出去,可就在距離角門一步之遙,被抓住了。
門外的自由和希望,她再也見不到了。魏冉是被父兄挂在橫梁上,活活吊死的。
沉溺于生命最後一刻的掙紮和不甘,魏冉的面容再次猙獰起來,眼中一片猩紅,她隻是想活下去,活下去而已,又有什麼錯?
此刻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因為怨氣周身鬼氣越來越濃郁,雙目也不由得轉變為殷紅。
‘啪‘
冉冉被打斷心緒,頃刻間鬼氣消散,她捂住頭,怒瞪沈陰陰:
“你做什麼又打我!”
沈陰陰翻了個白眼:
“不僅僅因為你的怨氣,還因為除了這座鳥不拉屎的院子,外面全都貼了鎮壓邪祟的符箓。”
冉冉眨眨眼,似有不解:
“……竟是這樣嗎?”
沈陰陰歎了口氣,解釋道:
“安康帝在位十九年,這十九年間道教盛行,王朝子民也深受影響,家家戶戶都有符箓鎮宅,你在此間六十年,道行漸深,雖有怨氣,但本性不惡,若沒了那些符箓,未必不能出去。”
“如今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不找個幫手的話替咱們跑腿兒,你怎麼報仇消散怨氣?我又怎麼去辦我的事兒?”
巍冉這才恍然大悟,後知後覺的點點頭:
“原是這樣,是我考慮不周。可是…..你要去做什麼事兒?還有,你剛才在那小丫頭面前說你是軒轅門第三十七代傳人,什麼是軒轅門?很厲害嗎?”
沈陰陰将胳膊搭在眼上,軒轅門當然是她瞎編的,不過她并不打算說實話,能唬住那個鄉下丫頭和這隻蠢女鬼,何樂而不為?
至于,她要去做什麼事情……沈陰陰原本愉悅的心情,慢慢沉了下去。
她能夠做到嗎?
魏冉見她沉默,還以為自己話多,惹人煩了:
“不說算了,我回去了。”
“等等!”
魏冉正欲飛身上房梁,沈陰陰卻出聲阻攔。
“你是大家閨秀,眼界不俗,幫我看看這東西的來曆。”沈陰陰下床,手伸到床褥的最下方,往深處探,摸到一硬凸的物件拿了出來。
白皙的掌心上靜靜躺着一枚小巧精緻的指環,金色的指環上有一隻指甲蓋大小的點翠鸾鳥,每一片羽毛勾勒的金絲紋路都不盡相同,點翠豔麗如新,其中還點綴着芝麻粒大小的寶石珍珠,精美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