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來送飯菜了。”
“進。”
阿玉走進去,不敢擡眼,恭恭敬敬的把飯菜擺在桌上,而後垂首拘謹的立在一旁,與之前那個狐假虎威的丫鬟相比,如同兩人。
沈陰陰将她的動作盡收眼底,語氣淡然,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出去吧,不用伺候。”
阿玉猛然擡起頭:
“姑娘我….我是真心的,劉嬷嬷與我娘認識,這才讓她照拂我,可是我進府還不到半年,平日裡做些撒掃的活兒,前天劉嬷嬷找到我,讓我跟她來伺候姑娘、說熬幾個月出去就能去主子們身邊,可您救了我的命,我…..”
阿玉急急忙忙表忠心,卻被沈陰陰冷聲打斷:
“真心?難道隻是說幾句話,便能知真假的嗎?除非……”
“除非…什麼?”
……
午時的日頭最是曬人,劉嬷嬷吃飽了悠閑的坐在樹下陰涼處閉眼假寐,一雙帶着水汽涼意的手,輕輕按壓在她的額頭。
“嬷嬷,您辛苦。我給您按按頭,解解乏。”阿玉站在劉嬷嬷身後,臉上的笑意讨巧。
“今個兒怎麼這麼懂事兒?”劉嬷嬷自然來者不懼,有人伺候總是好的。
阿玉笑的谄媚:
“我仰仗嬷嬷,自然不敢不懂事兒,今日您勞累,若不是我手笨,不善廚藝,自然不讓嬷嬷動手。”
手笨自然是不見得,隻不過劉嬷嬷當年在大廚房養的嘴叼,尋常手藝哪能入她的口,沒辦法,為了口腹之欲隻能自己動手。
但好聽的話,誰都喜歡聽。
“嬷嬷手藝精巧,隻是簡單的飯菜做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這句話倒是真的。
單單隻是炒個青菜,便要放不少的豬油,辛料,豆豉。她一身的肥膘,便是如此養出來了。
“往後嬷嬷隻管在廚房辛苦,其他的雜活兒都由我來幹!”阿玉極盡讨好。
劉嬷嬷擡眸瞧了她一眼,一張圓圓的臉,稚氣未脫,眉眼笑起來如彎月,讨喜的很。
“算你懂事兒。”
往後兩日,果真如阿玉所說,她灑掃洗衣忙前忙後,這方偏僻荒涼的小院兒讓她整頓的幹幹淨淨,沒讓劉嬷嬷插手半分。
此外,阿玉還時常在空閑時給劉嬷嬷揉捏推拿,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
很快,之前送來的菜已經吃完了,外面的人又送來了幾籃子,阿玉眼看着劉嬷嬷從脖子上将貼身的鑰匙拽出來,打開鎖,把東西拿進來,又把鑰匙帶回脖子上,壓到衣領下。
阿玉忙上前笑着從劉嬷嬷手中接過籃子,朝着廚房走去,轉身的瞬間,笑容消失,眉眼中滿是急躁。
姑娘讓她三天内想到辦法出去,已經過了兩天了,還有明天最後一天!
這可怎麼辦?若是她做不到,隻怕姑娘就不用她了!!這麼點小事兒都做不好,她還真是沒用,怪不得姑娘不信她!
阿玉将菜籃子随手放在竈台上,心裡邊不禁有了怨氣,自己這兩天極盡讨好劉嬷嬷,這老婆子還把鑰匙看的那麼緊!
這婆子心眼兒忒多了!
心裡有氣,手上的動作也加重,一甩手就碰倒了籃子裡的鹽罐子,大半都灑了出去。
阿玉一驚,手忙腳亂的收拾了起來,最開始送來的鹽不多,劉嬷嬷又重口,沒兩天那點子鹽就見底了。
如今籃子裡的是新送來了,卻被她給打翻了,這要讓劉嬷嬷知道,隻怕少不了一頓好罵!
突然,阿玉腦中靈光一現,手下的動作忽而一頓,嘴角裂出笑意,她知道怎麼出去了!!
落日時分,劉嬷嬷進了廚房準備晚飯,發現竈台上的鹽罐子就剩了個底兒,又見籃子裡并沒有送來補給,果然開始破口大罵。
“天殺的沒良心的老畜牲們!見我被派到這兒來,便暗地裡下絆子!落井下石的狗東西們!!”
阿玉上前輕聲細語的勸慰,實則暗暗拱火,又惹得劉嬷嬷唾沫橫飛,恨不得沖出去把那些婆子們的臉撓爛。
沈陰陰坐在窗邊,饒有興緻的看着夕陽西落,夜色朦胧,夾雜着劉嬷嬷的罵聲,别有一番滋味。
身後房梁上方,傳來魏冉的聲音:
“這丫頭還算是聰明,那婆子氣性大,好面子,絕不會自己出去讨要東西,到時候隻能小丫頭去了。”
沈陰陰将半開的窗戶打開,看着小院中唯一的一棵樹,目光幽幽:
“不是阿玉聰明,而是劉嬷嬷在宅子裡活久了,早就看慣了勾心鬥角,落井下石,‘人心本無疑,理與勢所傾’,猜疑多了,簡單的事情就變得複雜,如此反複,停歇不休。”
其實何止是劉嬷嬷,這宅院裡的所有人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