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巷子口離去,越走越遠,一牆之隔的一戶人家院内,兩個人躲在主人家的稻草堆裡,屏住的呼吸此刻才敢放松的氣喘起來。
聽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兩人都不約而同的輕笑出聲。
危險刺激的經曆,逃出生天的慶幸,會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姜凝曜扒開稻草,今夜無月,他看不清身邊人。
卻不影響他吐露心迹:
“其實我很喜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小時候嬷嬷哄我入睡,講的都是仙人下山,鋤強扶弱的故事。你我有緣,不如……”
沈陰陰碰到了地上的硬塊,好奇的追問:“不如什麼?”
“不如…我拜你為….”
話音未落,便是沉悶的一聲’咚’。
砸到腦袋上的土坷垃四散飛賤,男人倒在稻草堆裡,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陰陰拍了拍手中的灰塵,蹲下身子平視着已經昏死過去的男人,一張漂亮的臉上笑意很濃,說出來的話卻字字狠戾:
“你這天殺的晦氣東西,姑奶奶遇見你就沒有一件事兒是順的,今日拿個土坷垃砸你的蠢豬腦子是奶奶我心善,下回你就沒這麼好的運道了,最好别再讓我遇見你!不然你那雙色眯眯的眼珠子,我非挖出來給你踩崩了!”
說罷,沈陰陰心裡窩着的那口惡氣才算是消了下去,随後便身形靈巧的翻牆離去,頭也不回!
雞鳴破曉,張老漢兒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糊糊的下地去茅坑,等到了院子裡,卻被吓得尿了褲子。
“死人了!!!”
人自然是沒死,不過酆都城中一夜之間流言紛紛。
“知道嗎?煜王爺被歹人打傷,扔進一戶農家裡!”
“放屁,明明是被鬼上身,半夜發瘋,摔進了豬圈裡。”
“不不不,是他為了望春樓的南嫣姑娘與人争風吃醋,這才被人下了黑手!”
煜王府,
下人們行色匆匆,院子裡石山跪在青石闆上,一個勁兒的哭。主屋中燈火通明,太醫署的三位太醫俱垂着頭,聽着床榻前的一兩鬓斑白的婦人眼眶微紅!
“人從今早擡回來,一直昏睡到天黑也沒醒過來,你們想想辦法!”
婦人一身親王側妃的服飾,上了年紀兩鬓斑白,發髻高盤,不同于其他貴夫人那般珠翠滿頭,隻簪了一隻雕刻着鸾鳥展翅的鎏金梳篦,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卻顯得正容亢色,端莊恪肅。
周身端肅之氣隻怕令人不敢直視,可此刻眼眸中充斥着擔憂。
“容側妃不必過于擔憂,煜王爺的傷并不重,想必一會兒就會轉醒。”
這位容側妃乃是已故豫王的側妃,容氏,也是将姜凝曜從小帶在身邊教養的人。
當年豫王與豫王妃相繼離世、偌大的王府隻剩下容側妃和姜凝曜兩個主子。
以安康帝對姜凝曜的寵愛,本想把他帶進宮養着,但正趕上那一年,他登基不久夢魇纏身,大病一場,便耽擱了下來。
等到那位德順高人把安康帝的病治好了,姜凝曜已經與容側妃親如母子,将其養在宮裡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如今姜凝曜出了事,最擔憂的莫過于容側妃。
正說着,床上人便皺了皺眉頭,垂直的眼睫毛顫了顫迷茫的睜開了眼睛。
容側妃大喜,縱然肅然端淑也不由得紅了眼眶,又叫太醫把了脈,留下滋補養身的藥方,忙活了好一陣兒,屋裡才終于安靜下來。
“誰在外面哭?”
姜凝曜頭上包着棉紗,上面隐約滲透着已經幹涸的血迹。本就蒼白的臉色如今更是白上加白,比鬼還像鬼,也不怪容側妃方才那麼擔憂。
“還能是誰!自然是昨夜跟在你身邊伺候的人,我罰他在外面跪着,讓他知道何為規矩,何為教訓,何為忠心,何為上下尊卑!”
容側妃擦去臉上的淚痕,一臉正色,威嚴攝人。。
她面容平凡,這些年來也從不保養,與那些貴婦人們簡直是天差地别,但一身肅然氣度絕非常人可比拟。
隻因其父在先帝時期在禦史台任禦史大夫,監督百官,典正法度,最是剛正不阿,看重規矩。
禦史大夫之女自然也學到了其精髓。
姜凝曜身後墊着軟枕,頭上的傷又疼又暈:
“不關石山的事兒,是我讓他回去的。”
“不能時刻跟在主子身邊就是他的錯?你後來去做了什麼?居然傷成這樣?”
容側妃臉色鐵青,将那股子肅穆發揮到了極緻,顯然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