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曜笑笑:
“去惠王府看了看王叔,說了一會兒子話便回來了。”
容側妃端坐在圓凳上,一舉一動皆規矩刻闆,如書畫上的仕女圖一般。
一雙沉靜如古井的眸子盯着姜凝曜:
“隻去了惠王府?”
姜凝曜手中動作一頓,笑了笑:“還去了國子祭酒的府上,帶着韓家那小子一起。”
容側妃面色淡淡,周身威儀隐隐散發而出,語氣中帶着壓迫:
“到底是韓家的,還是沈家的?你如今扯謊倒是越發順嘴了。”
“姨母你…….”
“你也不必覺得我監視你的行蹤,整個煜王府都是我交到你手裡的,我這個歲數也還沒到眼睛瞎了,耳朵聾了的時候!”
容側妃打斷了姜凝曜的話,她面容肅然,闆起臉來尤其的威懾人心,當今聖上天子之威,姜凝曜都半點不怕,可偏偏對容側妃深有畏懼。
書房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隻木架上的沙鐘嘩啦啦的流逝聲音充斥在耳邊。
“這些年來你如何玩鬧,我都不會拘束。但如今你也大了,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如何能不顧沈家那位小娘子的名聲!到最後,豈不是害了人家!”
容側妃開口打破了僵局,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姜凝曜吃驚。
“姨母您……”
“我什麼?你隻當我如那起子瘋了魔的婦人,整日裡隻看生辰八字旺不旺夫,面相天庭有沒有福?”
姜凝曜松了一口氣,笑了:
“姨母博覽群書,心胸寬廣不被世俗所拘束,自然與那起子人不一樣。”
少年咧着嘴笑,那雙桃花眼灼灼恍人,一張臉漂亮張揚,如春日清溪流水在陽光下熠熠流淌,帶着平日裡少有的幾分稚氣。
容側妃盯着他的臉,有微微愣神,眉宇間輕輕皺起:
“都多大的人了,還拍馬屁。”
姜凝曜又喝了一口湯:
“隻在姨母面前罷了。”
容側妃看着他的側臉,衣袖中的手不自覺的反複握緊,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惠老王爺瞧見你,都說了些什麼 ?”
半盅湯喝下去,姜凝曜還有些意猶未盡:
“沒說什麼,對了。姨母可知珍貴妃?”
“誰?”
“珍貴妃,太祖後宮的珍貴妃。”
駝蹄羹見了底,姜凝曜捧起湯盅一飲而盡,看向容側妃,深褐色的眼眸外圈是淺淡的琥珀色,澄亮如鏡,看不出他的心思,卻能照見眼中人的神色。
容側妃隻是笑笑,将幹淨的帕子遞給他:
“怎麼好端端的提起她了?”
姜凝曜接過擦了擦嘴:
“惠王叔說我眉眼與珍貴妃有幾分相似。”
“是嗎?”容側妃正眼上下打量着他的臉:
“哪裡是像她,是像你母妃。說起來,你母妃與珍貴妃沾着親,怕是惠老王爺年歲大了,一時看花了眼。”
“占着親?什麼親?”
“你外祖母就出自幽州慕容家,而珍貴妃也是慕容家的女兒。她們兩個是表姐妹,有些相像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
豫王妃何月容出身不俗,是懷化将軍何問年之女,其母自幽州慕容氏。
何月容難産而亡後沒幾年,何問年也因病早逝,何府也漸漸敗落下去。
隻剩下何月容的親哥哥何聞英,帶着一家老小,包括何家老夫人去了單于府鎮守邊境,至今已有十餘年了。
姜凝曜點點頭:
“原是這樣。說起來,舅舅和外祖母去了那麼多年,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酆都城,今年的書信也沒送過來。”
何聞英隻這一個外甥,疼愛非常,未離開酆都城之前,他時常來王府教導姜凝曜的拳腳功夫和騎射技藝。
離開酆都城後,單于府相距甚遠,卻也是每年都有書信往來,隻今年的書信,卻還沒到。
兩人又說了幾句,容側妃這才離去。
姜凝曜目送她的身影遠走,那雙桃花眼中笑意不在,漸漸晦暗黑沉。
而容側妃也在離開後,面容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趙嬷嬷跟在她身邊:“側妃娘娘,怎麼了?”
容側妃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又肯定:
“曜兒,怕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