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初一,十五是大朝會,凡九品以上官員皆入紫宸殿朝參。
十月初一,朝堂上發生了兩件事,其一,禦史台柬議大夫,鄭律已,參奏戶部侍郎,周延,受賄經商,違反唐律,獲利兩千貫錢。
大酆律例,凡入仕官員不可經商,以防官員與商人勾結。
但誰能視錢财于糞土?不過是在私下偷偷經營,衆人對此都是心知肚明,卻始終不曾擺到明面上來說。
可偏偏,如今有人站出來揭開了這層遮羞布,還是朝堂之上最古闆克禮的鄭律已,他是太祖時期的老臣,出了名的硬骨頭。
鄭大人滿頭的白發,幹瘦的臉上深壑縱橫,他站在大殿之上,揚言要笞周岩五十丈,嚴懲不貸,大有若是不如他之所願,便一頭撞死的孤勇。
最後,安康帝下旨周岩罰俸一年祿米,俸料,獲利銀錢,貶官三級。
其二,太府寺卿的人選定了下來,由太府寺少卿陸常元任寺卿一職。
陸常元是妥妥的三皇子一派的人。
朝會散去,衆朝臣心思各異,其中最得意的莫過于三皇子一方的人。
走出紫宸殿的大門,三皇子一身绛紅八寶福祿紋的袍子,顔色鮮豔明亮,似乎是早有預料今日有好事發生,特地穿起來領個好彩頭。
“二哥,你慢點走!急什麼。”
三皇子大步追趕,二皇子一回頭便瞧見他明晃晃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眼中惡劣的笑意絲毫不掩飾。
“二哥怎麼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說出來讓兄弟給你分憂!”
這副小人得意張狂的嘴臉,二皇子收進眸底,面上卻不動聲色,他依舊揚起溫和的笑意:
“還沒來得及恭喜三弟,陸少卿是賢妃娘娘母族遠支堂弟,年歲與你相當,他任太府寺卿的職位,想必能助力你更多。”
三皇子看着他不露聲色的面龐,心中暗罵這笑面虎的功力不淺,裝的真心實意,實則心裡不知怎麼編排他。
“那就借二哥吉言,倒是周侍郎可惜了,哦!不對,他如今已經不是侍郎了。”
二皇子臉上的笑意更深,兩人并排着一路走到了宮門口,遠遠的就瞧見德順高人身邊的道童子上了馬車,朝着東南方向而去。
“德順高人這幾日不是閉關嗎?莫不是今日出關?”三皇子随口說了一句。
二皇子則盯着那輛馬車,目光沉沉。
永平侯府,
沈陰陰躺在床上貪戀着被窩的溫暖,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姑娘,外面一個道童給您送來了一封信。”
道童?沈陰陰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而後猛地從床上蹦起來:
“快拿來給我!”
不待阿玉進門,沈陰陰便迫不及待的跳下床,拉開門搶過她手中的信箋展開來看。
阿玉愣愣的盯着沈陰陰,見她一目十行,把将信看完,臉上的神色反而變得凝重。
“姑娘,這信是誰送來的?可是有什麼不妥?”
沈陰陰将信封重新疊好,輕輕開口:
“是德順高人的信,他要約我見一面!”
……
西市裡的鋪子大多自胡商從外邦異國陶弄來的奇珍異寶,當下時興的古玩,衣裳,首飾,玩樂皆彙聚在此。
而東市則多是一些老字号,商鋪多而雜,以平民百姓為主。
東市往南的街道專門買賣茶餅,開設茶寮 ,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其中一間名為歸燕茶舍的門前。
馬車上下來一個身着青色敞袖袍的老者,銀白色頭發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面容和藹,他孤身一人徑直走上二樓。
推開包廂的門,裡面早早坐着一個人。
沈陰陰烘烤着茶餅,擡頭看向來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起身行禮:
“許久不見,剛好今日讓您嘗嘗我煮茶的手藝。”
德順高人環顧一圈,房内擺設平常,中間一座屏風罩牆,将房間一分為二。
“小友比我早到,可有久等?”
桌面上擺放着兩盞空茶碗,沈陰陰不緊不慢的烘烤着茶餅,暗綠色的茶餅上夾雜着曬幹的茉莉花。
紅泥爐中熏騰的熱氣炙烤着茶餅,一股淡雅焦灼的茶香漫溢房内。
“之前的事情,我對高人感念于心,一直想着能正式拜謝,可您身份尊貴,我不敢貿然打擾。今日早早到此,便想着以茶為禮,多謝當日您的救命之恩。”
沈陰陰的語氣真誠,不帶絲毫做僞,她手下動作不停,碾茶,過篩,煮水,投茶,行雲流水,似是一副畫卷。
釜中茶湯嫩綠明亮,舀入瓷白的茶碗中,若山間幽谷中的碧水湖泊,見之心闊清明。
德順高人端起茶碗,湊近于鼻尖,感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