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熬煮的軟爛,入口即化,長途遠行之人歸家不易大魚大肉進補,反而是這樣的五谷米粥滋養腸胃。
沈陰陰垂着眸,心裡邊忽而就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覺,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跟師傅在一起的時候。
臨睡前,沈陰陰還在想,單于府果然是比酆都城要好多了。
前院傳來幾聲慘烈的痛呼,衛羊生滿頭大汗,嘴裡咬着一塊棉巾,額間青筋顯露。
直到府醫把傷口包紮完畢,他才算是活了過來,像一條死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兒。
何承武上前兩步:
“劉府醫之前在振武軍營,後面年歲漸大才到了府裡,他用藥猛烈,小郎君受苦了。”
衛羊生無力的應了一聲,之前愈合的舊傷因為林子裡的山匪再次崩裂開來,舊傷又添新傷,眼下又遇見個曾經的軍醫,慣會用猛藥,讓他三魂去了七魄。
何承武見他雙目失神,魂歸天外,不免笑了笑,他平日裡也在軍中,難免會皮外傷,對于劉府醫治外傷的藥粉,他是嘗過其中滋味的。
“疼是疼了些,但好在療效明顯,至多不過四五日便能痊愈。”
說罷,又吩咐了幾句,讓底下人盡心伺候,便告辭離開。
耗兒蟲坐在角落裡吃着送來的米粥,穿着何承武幼年時的衣裳,洗漱一番過後,他小臉兒白淨,一雙大眼睛圓溜溜轉,倒像個貴氣的小郎君。
一碗粥下肚,他探頭看一眼許久沒有聲音的衛羊生:
“喂,你沒事吧?該不會是疼死了?”
衛羊生閉着眼睛,聽見這話額角不由得跳動兩下,聲音有氣無力:
“臭小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又過了一會兒,耗兒蟲已經把粥喝完了,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準備回房好好睡一覺。
他才下地,就聽見床塌上傳來聲音。“那個人,就是煜王爺?”
衛羊生把人搭在眼睛上,腦袋裡浮現出出了林子看見的那一幕,胸口有些悶悶的。
“煜王爺和沈……沈娘子,他們……”
耗兒蟲困的睜不開眼睛,脫了鞋爬上床,想也不想便說道:
“他們當然是在一起的咯。你看不出嗎?”
衛羊生嘴角扯了扯,自嘲的笑了笑,他們定然是一起的,不然老頭兒他們如何能收到那樣一道诏令?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把人救出來。
他真是明知故問。
可都問出口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多問兩句:
“他們…定親了嗎?她這麼千裡迢迢随着煜王來到單于府,家裡的雙親同意嗎?”
等了一會兒,耗兒蟲沒有說話,反而穿來綿長的呼吸聲,他放下手臂擡頭一看,那臭小子躺在床尾已經睡了過去。
衛羊生無奈的歎了口氣,呆愣愣的看向頭頂的床架子,老頭子讓他到了單于府好好效忠千面令的主人,可是他…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而她喜歡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沈陰陰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鉛雲染上了紫紅色,窗外的樹葉影影綽綽。
周圍陌生的一切讓她有些許恍惚,房門從外面推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等姜凝曜把她帶到延慶堂時,何家人除了何聞英和何家大郎君已然全都到齊了。
何老夫人笑眯眯的握着她的手:“真是個好姑娘。”
初見時,沈陰陰一行人着實狼狽,如今整頓了一番,臉上也沒再塗抹黑粉,一張臉潔白如玉,五官精巧,讓人眼前一亮。
何家有兩位郎君,何承文和何承武,皆是何夫人所出,在振武軍中任職。還有兩位庶出的小娘子,與沈陰陰年歲相當。
“都是一家子,别講究那些虛禮。”
何老夫人拉着沈陰陰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轉頭對着何夫人道:
“派人去催了沒有,老大和大朗什麼時候過來,再等下去飯菜都涼了。”
“已經派人何峰去傳信兒了,還沒回來呢。”何夫人也覺得有些奇怪,眼見着天都快黑透了,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何老夫人發話:“别等了,咱們吃咱們的,他們兩個沒福氣,吃不着這樣的好菜。”
話音剛落,便聽見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擊鼓聲,鼓聲急促猛烈,一聲聲扣響心弦。
這是敵軍來襲時的警示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