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武軍營中篝火通明,一列列穿着重甲的士兵有序巡護營地,腳步聲整齊有力,肅然威武,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陰陰披着鬥篷随着何承武進入營帳,裡面寂靜非常,彌漫着一股壓迫的氣息。
何聞英坐在上首,桌上還放着一把沾着血迹,寒光凜凜的陌刀。而商卓則跪在地上,低垂着頭。
姜凝曜坐在左下首,右下首坐着一個身穿明光铠甲的年輕人,他與何承武長相有六七分相似,卻更淩厲些。
何聞英見人來了,先是一愣,随即贊賞的點了點頭:
“難為你在這種時候還能想的如此周全。”
沈陰陰一身圓領袍,膚色呈淺褐的小麥色,劍眉黑濃,眼尾微吊狹長,鼻梁高挺,整張臉淩厲英氣,脖子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結,任誰瞧了都要贊一聲,好個俊逸的小郎君。
她自己易容的本事并不高超,這番還要多虧了衛羊生。
單于府雖說在何聞英的掌控中,但‘沈陰陰’已死,為了以防萬一,她往後行走自然要換個身份容貌,
畢竟,這個萬一的後果無人能夠承擔的起。
沈陰陰笑了笑,拱手見禮:
“将軍過譽了,往後在單于府我便是沈朋,一個想進節度使府中當門客的年輕人。”
不止是容貌的改變,連聲音也低沉如少年一般,帶着微微的沙啞。
至于沈陰陰所說的門客,多數都是有學問卻科舉無望的之人,在官員貴族家中受供養,為其出謀劃策,在大酆朝中司空見慣。
何聞英點點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商卓,正色道:
“這一路上的事情,商卓都已經一一禀告,你是如何知道林中會有山匪?”
沈陰陰默了默,卻不答反問:
“将軍是懷疑那群山匪與突厥人有關系?”
話音剛落,她便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朝着自己看過來。
是坐在右下首的何承文,他的一雙眼睛與何聞英神似,盯着人看的時候,威懾十足,如有實質。
“你如何得知之前的林中山匪與突厥人有關系?還有,邠州破廟中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一男一女是山匪,甚至連他們殺的是突厥人,也瞞不過你。你到底…….”
後面的話嘎然而止,隻因坐在左下首的姜凝曜不知何時起身走了過來,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何承文面前的桌子上,不僅把人擋了個嚴嚴實實,話也給截走了。
“文表哥何須疾言厲色,好歹讓她把話說完。”
何承文聽着他吊兒郎當的語氣,眉頭皺的更緊:
“殿下想要護着她也要看看時候,事關突厥,必定要慎之又慎。若她無辜,我事後必定賠禮,可若是她真與突厥勾結,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
姜凝曜剛想開口,就見沈陰陰對着他眨了眨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振武軍駐守邊境,事關外族,小心謹慎些也是再正常不過。”
沈陰陰上前兩步,眼睛卻盯着何聞英,何承武的話她壓根沒放在心上,因為知道他做不了主,這個地方能做主的人隻有一個。
“進入林子之前,就有百姓提醒偶爾有山匪經過,衛羊生也出言勸阻夜路難行,而我也蔔算了一卦,卦象兇險,但商副将一片忠心,想盡早與将軍彙合,這才冒險過林。”
“至于我是如何猜出林中山匪與突厥人有關,隻看今夜鳴鼓三次,将軍又夜半遣何二郎君将我帶入軍營,開口便問及林中山匪,擺明了二者之間有所聯系。”
這番話有理有據,甚至聽的商卓滿臉羞臊,明明是他不顧勸阻,狂妄自大,沒想到沈陰陰并無指摘,給他留足了臉面。
何承文的語氣依舊不善:
“那破廟的事,你又怎麼解釋?難不成也是你蔔卦算出來的?”
沈陰陰卻不理他,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将軍,抓回來的那兩個山匪可有招供?”
何聞英搖搖頭:
“他們兩個一口咬定是誤殺了那個突厥人,對于其他的一概不知。方才突厥人三次派人在陰山和邊境碑附近縱火,故意挑釁,而林中山匪的屍體上有突厥人的刺青,這其中定藏着陰謀。”
沈陰陰垂眸一瞬:
“若是将軍信得過我,不如讓我去審問一番那兩個山匪,興許能從他們口中套出一些線索。”
何承文嗤笑。
“軍營中讓人痛不欲生的法子有的是,難不成你還有更狠的法子讓他們招供?”
方才審問那對夫妻的正是何承文,他自然不會相信沈陰陰一個小娘子會有什麼本事能讓他都撬不開嘴的人張口。
沈陰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不說話,隻把他當成了第二個商卓。
這種人越多,對她來說才越有利。對方越是輕視小瞧,反轉才來的刺激震撼,如此成就她的目的。
何聞英垂眸不開口,整個大帳内寂靜無聲。
“也好,你就去試試吧。隻不過套不出來話也不打緊,這對夫妻怕不是普通的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