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衛陽生卻有着截然不同的觀點。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難道畏畏縮縮,瞻前顧後,最終什麼都不做,才是對的嗎?當初我便是被殿下的少年意氣所打動,人生不能白活一遭,敢想敢幹,才不妄費歲月。”
慕容複搖搖頭,開口想要再說什麼,卻聽見外面傳來馬兒的一聲嘶吼,與此同時似有什麼東西接連不斷的撞向車廂。
“有襲!”
老魏大喝一聲,官道兩旁的密林中接連不斷的射出飛箭,他躲避不及,有一隻飛箭已經射中了他的肩膀。
連帶着行駛的馬兒也受了傷,受了驚,馬車開始不受控制的飛速行駛。
衛陽生想要探出頭來,卻被老魏攔住,他拔下肩膀上的箭,咬着牙道:
“我沒事,你們安靜在裡面呆着,我就不信……他們還能跑的過馬…..”
他一面說着,一面勒緊缰繩,調整方位,盡力安撫住馬匹,手中的鞭子卻下手更狠,迫使速度更快。
衛陽生和慕容複對視一眼,他們二人都是經曆過大場面的人,此時臉上皆無慌亂之色。
“沖我們來的?消息怎會走漏?”
慕容複卻搖搖頭:“消息不可能會走漏。”
知道他們出城的人,除了周通城,慕容複之外再無他人。
周通城沒有理由害他們,慕容複更沒有理由。
兩人目光對視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異口同聲道:
“是那日書房外…….”
“書房外有人……”
車壁夾層存着一層薄鐵,箭羽飛射而來不足以穿透,老魏駕車技術熟撚,馬車越來越快,那些飛箭跟不上速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減少。
不遠處半山腰的石凸處,一把長弩随着下方疾馳的馬車不斷移動,下一瞬,半人高的箭羽穿透長空,直射而去。
“那人到底是誰…….”
話音未落,噴湧的鮮血染紅了車門,從縫隙中流落下來,一滴接着一滴。
衛陽生呆愣了一瞬,随即打開車門,老魏的身子倒進車廂,一把長弩箭已經穿透他的身驅,雨水混着鮮血,卻依舊濃稠的不成樣子。
“魏…魏叔……”
衛陽生撲過去,抱住他的身子,老魏雙眼瞳孔已經渙散,一隻手摸索着抓住他的衣領,眼中無光,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快……快跑…….”
說着,他便用力掙開衛陽生的手,狠狠的踹打馬身,而後跳了下去。
“魏叔!!!”
雨水打在臉上,衛陽生之後看了老魏一眼,伸手抹了一把臉,拿起馬鞭重重地朝着馬背中箭的傷處抽過去,調轉缰繩,朝着一旁的密林沖進去。
而後迅速鑽進車廂,找到車底中空的木闆,一拳砸了下去。
慕容複早已經看傻了眼:“你…你這是……”
“對方有備而來,我們敵不過,你先從車底逃走,盡快去橫溪谷地撤兵。”衛陽生臉上的雨水未幹,在這陰雨天,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慕容複隐隐有股不好的預感:“那你呢?”
衛陽生拉起倒鈎,車底果然出現可供一人穿過的洞,他把慕容複往下一推,臉上展露出豪邁的笑容。
“就當我是少年意氣,留下來斷後吧。”
慕容複從馬車上滾了下來,身上擦傷了好幾處,可他卻察覺不出疼痛,淋着大雨在密林中穿梭,滿腦子都是方才衛陽生的話。
他渾身上下被淋透,束發半斜,滿是落葉泥土,這輩子他還沒這麼狼狽過。
理智趨勢着他繼續逃命往前走,可心裡卻有一根弦,像是路上絆腳的石頭,揮之不去。
終于他累癱在地,大雨傾盆而下,視線模糊,瞧不真切前方,可他腦子裡滿是衛陽生的那張臉。
儒雅的慕容複崩潰了,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他娘的!”随後拿起一根棍子,快步朝着來時的方向而去。
衛陽生覺得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鮮血從身上淌出,幾個黑衣人将他團團圍住,迷蒙之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笨拙的身軀舉着棍子沖過來,卻又被一腳踹飛…….
他閉着眼睛,滿心都是遺憾。
慕容複這輩子也沒這麼疼過,仔細想想不過被踹了一腳,好似骨頭都移位了,沒能完成阿父的囑托,孫子也沒多抱幾回…….
遠處的馬蹄聲和箭弩的飛射聲被大雨淹沒,他們等待的疼痛遲遲未來,卻聽見一道悅耳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