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冥婚二字還是稍微讓衆人消停了一會。

直至一聲嘶啞的叫喊打破沉寂：

“吉時已到，請諸位賓客入座！請新人拜堂！”

這一句叫喊聲又把衆人剛剛安定下來的魂吓得飛了起來。

現在未知身份的隻剩下相對沉默的宋慶笙、殷初和那對情侶，其他人要麼知道自己是婢女小厮，要麼是賓客，還有兩位是新人的長輩，應當坐在上座。

施亦是需要入座的賓客，她聞言立刻就轉身朝二進門的院子裡走去，沒有跟衆人再交流一句。

周連山和焚城需要作為長輩接受新人的拜高堂，于是也準備先回到來時的正廳，其他人一時慌了手腳，周連山頓了一下腳步，忽然生出一點好心來：“不如先回到來時位置上去。”

除宋慶笙和殷初之外的其他幾人立刻作鳥獸狀散。

殷初繼續露出他那人畜無害的微笑：“二位請上座？”

周連山動作一頓，沒有直視他的臉，隻是微微颔首。

他猜想這兩人或許是皇帝家或者甄家的小輩，幫着一起操持婚嫁之事，大概就像紅樓夢裡頭的王熙鳳夫婦，有什麼喜喪事這夫妻倆總是出力最多的，總不能指望這些事由長輩們親自動手。

又往深層想了一想，他估計應當是甄家的小輩，畢竟這要是皇帝家的小輩，那就是皇親國戚了，估計也輪不着站着了。

如是想着，在老管家的身影出現以前，四人很快各歸其位。

周連山側頭看向左邊的焚城，後者姿态很漂亮，微微的昂着頭，目光看向門口，眼神卻十分淩厲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低頭又看了看自己淩亂的衣擺，伸出手撫平衣擺褶皺。

此時門外忽然響起鞭炮聲，噼裡啪啦的聲音和賓客們觥籌交錯的聲音混在一起，府邸裡一時熱鬧無比。

等到鞭炮聲停歇，老管家佝偻着身子走進了正廳，向或坐或站的四位主子行過禮，而後蒼老的聲音響起：“請新人拜堂！”

四個穿紅衣的小厮兩兩一組，擡着兩具紅木棺材走了進來。

棺材甚至沒有蓋上，露出裡面平鋪着的紅色綢緞，左邊的棺材裡面躺着一個身穿紅色華服的少年，少年挽着發髻，發髻上簪一支玉簪，紮着紅色發帶，身形袖長，面如冠玉，又特意做了裝飾，并沒有半點病弱的模樣，隻是臉色隐隐有些青紫。右邊的棺材與左邊一樣大小，大概是為了合葬的時候看起來漂亮，但裡面躺着的卻是一個身體小小的嬰孩，也像模像樣穿一件綠色的嫁衣，但是小小的身體并不足以支撐繁複的華服，給人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嬰孩的臉上被刻意的點綴了胭脂，但兩頰還是深深的凹陷下去，沒有半點嬰兒該有的白胖，胭脂掩不去深深的病色。

兩具棺材直直的擺在堂前，周連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老管家開始高聲叫新人一拜天地，但并沒有新娘子和新郎官随着聲音動作起來。

唢呐聲穿透琴、笙、鑼鼓和钹子的聲音清亮亮的傳到正廳裡來，應和着老管家的唱和聲，這本該是歡樂的樂曲不知為什麼變了個調似的，變得有些陰慘慘的。

中式的婚禮和葬禮用的都是一套樂器，難免有點混淆。周連山這樣安慰自己。

但伴随着音樂而來的是嬰孩的笑聲，嬰兒咯咯地笑着，聲音并不從棺材裡傳出來，反而從府邸的四面八方傳來，周連山猛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強迫自己低頭往小女嬰躺着的棺材裡去看，但那具屍體并沒什麼反應，隻是安靜的躺着，反而嬰兒的笑聲綿綿不絕，由遠及近，最後甚至像是趴在周連山肩上笑。

微涼的觸感從頸側傳來，周連山僵硬轉過頭，隻看見一隻慘白小手。

面前棺材裡，小女嬰的身體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