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她在心裡說，如果她擡頭，滿眼的愧疚悔恨便能一覽無餘。

所以她趕緊低下頭，忍着哭意，以緻于聲音聽起來仿佛是在罐子裡發出來似的。“明明與你無關，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你？那個昳彩跟你有仇嗎？”

仇？

仇是真有，但不是與昳彩有仇。各中緣由青岚怎會告訴華微。

“大約因為我是凡人吧。”他給了一個模糊的理由。

“凡人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對凡人？”華微不解。

“因為凡人弱。”

“弱？”

“凡人太弱了，弱小又無能。無能又不願認命，想得多、要得多。貪妄癡念化為邪氣，吸引魔族。”

“魔族？”

“是啊。輕靈之氣上升為天，離天越近，仙氣越濃厚。污濁之氣沉澱為地，地下越深，魔族也越強大。可是自從大地上有了人族，那些不肯順應天命偏要強求不屬于自己機緣的人族……他們所誕生出的邪氣竟然能被魔族吸取壯大自身。仙魔之氣相生相克，不能相容。魔族可以人族欲念為食壯大己身，仙族當然厭惡人族。”

“原來如此……”華微喃喃道。

“兩萬年後不是這樣嗎？”

兩萬年後不一樣，阿爹一統魔界，十方妖魔具伏，未得允許擅自踏出魔界後果很嚴重。

天族也未與魔族大戰過，各自井水不犯河水。

而人族則因其特殊體質既可以修魔也可以修仙，兩頭皆可，反而越發昌盛。

天帝便是凡人出生，她從未見過哪個神族敢公然歧視凡人修者。

青岚問到兩萬年後，華微便不吭聲了。

“無妨，華微師侄不願說定然有自己的苦衷，我不問了。”青岚果然不再追問。

華微心中愧疚更深。

“差點忘了……華微師侄來竹林是專程來找我嗎？不知有何要事？”

青岚詢問道，他溫和的眼神讓華微再也忍不住了。

華微撲向青岚，緊緊抱住。

意想不到的舉動讓青岚也懵了。

女孩的臉貼着自己胸口，頭埋在自己肩窩，親昵無比。

微涼的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

“華微！！”身後傳來炸雷般的聲音。一個火氣外露的恒陽出現。

華微終于從青岚懷中擡起頭，半個身體還是緊緊挨着青岚。她仰着臉朝恒陽看去，鼻音很重。“阿爹。”

恒陽看到她笑中帶淚的模樣頓了頓，火氣也稍降，但還是嚴厲道：“你都這麼大了，男女授受不親的話沒聽過嗎？”

青岚聽得尴尬，想要退開，胳膊卻被華微緊緊拽住。

青岚清了清嗓子：“恒陽，孩子不小了，一味責罵怎麼行？總要講道理才是。”

華微點頭附和：“就是。”

“不過你阿爹說得對。”青岚話鋒一轉，扶着華微的肩膀讓她站起來，終于與她拉開些許距離。“我雖是你師伯，但也是外男，女孩子的言行舉止還是要有分寸。”

我又不會對别人這樣。華微在心裡反駁，嘴上卻乖乖道：“華微明白了。”

她乖巧聽話，半句都不頂嘴的樣子讓恒陽震驚。

這丫頭在流光峰可不是這個樣子。擺設器物必須樣樣合她心意，前腳恒陽勸誡她修身養性，後腳她就摔了水精盤、撕爛了霓虹帳。與昳彩吵架、與齊雲打架……自她醒來就沒有一刻安生過。

恒陽略闆着臉，華微就擺出泫然欲泣的樣子。

可憐恒陽，不過半月就被這位千金折騰得脾氣暴漲。

“還不快過來！”恒陽把她從青岚身邊撕開，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華微理直氣壯：“我不是說過要來請教師伯碧雲山的規矩？師伯同意了呀！”

是有這麼回事。

但真是這個理由？

恒陽狐疑：“請教了些什麼？”

華微氣道：“師伯傷的那麼嚴重，哪還有力氣教我規矩！阿爹，你有沒有打斷昳彩的手給師伯出氣？”

瞎說什麼！昳彩是深得母親歡心，恒陽若是打了昳彩就别想安生了。何況他堂堂男兒，怎能打女人！

瞧恒陽的表情華微就知道沒有。她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恒陽在華微額頭敲了一記。“收起你的小心思，要是再搗亂我就把你關起來一個月不許踏出流光峰！”

華微氣鼓鼓的瞪着恒陽。

恒陽的心思轉回正事。“青岚傷勢如何？”

他匆匆将犯事的凡人弟子關押起來，立刻就趕來欲為青岚療傷。沒想到華微已經替青岚療傷，他遲遲才至，已無用武之地。

“并無大礙。”

“可嚴重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恒陽在華微額頭用力一敲。“别搗亂！”

華微不可思議。“我才沒有胡說，那隻鳥下手可真狠，師伯差點就要留疤了，阿爹你自己看看，我光看着就知道肯定很痛很痛——”

華微的舉動完全不在青岚和恒陽的預料之重，她一邊說一邊将青岚剛剛整理好的衣服一把拉開，青岚完全沒反應過來，大片胸膛便裸露在恒陽目光下。

黑紫色的淤痕撞入恒陽視線。從肩膀到肚腹，蔓延至腰間被腰帶遮擋住的部位。有些痕迹在華微的治療下已經淡成肉粉色，與本身的白皙肌膚依舊區分明顯。

青岚十分不自在。

自出生以來，他還未曾被如此仔細的打量過軀體。今日就遭遇了兩次！

華微憤憤不平：“阿爹你自己看，這難道不嚴重嗎？那隻鳥簡直該死！”她嚷嚷着要恒陽懲處昳彩，口裡不是斷手就是斷腳，滿是戾氣。

恒陽頭痛不已，不明白華微怎得那麼大的氣性。她跟青岚就這麼投緣？

青岚重新拉上自己的衣服，腦袋木然，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