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微仰着臉,淚光閃閃。“阿爹,我什麼說,你别走。”接着,目光挪到青岚身上:“爹爹,你能替我擦擦眼淚嗎?”
這是什麼要求?
青岚怔忡,然後在華微的期冀和恒陽的疑惑中溫柔地拭去她的淚痕。
淚水越擦越多,多到兩個男子同時疑惑——女孩兒都這麼能哭嗎?
但又同時生出心疼。
除了血脈的力量,還有什麼會令他倆對一個小女孩生出如此奇異的感覺呢!
華微松開恒陽,一把摟住青岚。
青岚渾身僵硬,女孩兒的胳膊環着他的腰,女孩兒的臉緊緊埋在他的胸口,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襟,溫熱的、粘膩的,卻不讨厭。
除了華微,他從未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
盤古斧開天辟地,也可于時空中劈開縫隙,隻要有強大的法力,就可以穿梭時空縫隙,回溯過去或跳躍未來。
華微偷偷的用東皇鐘為護罩,以盤古斧劈開時空。但即便是東皇鐘也無法完全抵擋時空裂縫中的罡氣,罡氣将她刮得遍體鱗傷。
但一切都值得。
碎掉的東皇鐘值得,破掉的盤古斧值得,身上的傷也值得。
怎麼不值得呢?她見到了意氣風發的阿爹和溫柔可親的爹爹。環繞她的不再是畏懼的侍從和冰冷的宮殿。她頂嘴、吵鬧,阿爹會絞盡腦汁的哄她,而不是随随便便扔給她法寶。她受傷、難過,爹爹會安慰她、替她療傷,也不會躲避她的親近。
這正是她從未有過的珍貴,勝過性命的珍貴。倘若不曾擁有,即便死在時空裂縫中那也就死了。可活着感受到了這些,再讓她失去,她怎麼能接受!
好一會兒,華微才放開青岚。
“我身上的魔氣來自阿爹。”
華微的第一句話便令恒陽變色。
“從我記事起阿爹就是魔尊,統領魔域。爹爹号為天帝,統領天族。我在魔界住一年,然後在天界住一年,一年又一年,往返于天魔二界。天魔不兩立,争鬥不休,彼此傷亡慘重。聽身邊的侍從們講,我出生前,天界還叫神界,神界甫遭慘敗,魔族勢力大盛。爹爹為了與魔族議和,不惜以天帝之尊為魔尊孕育血脈——也就是我——才換得魔族退兵,保全天族。”
“他們悄悄地說,我的出生是爹爹的恥辱,所以爹爹從不肯看我。”
随着華微的述說,恒陽與青岚的臉色忽青忽白,變幻萬千。
靈力與魔氣相生相克、互相侵蝕。若以一身兼具神魔二氣,豈非随時要忍受神魔二氣在體内的沖突。活一日,忍受一日,痛苦一日。
青岚睫羽顫動。痛苦的不是他,為何他心裡這麼難受?
恒陽目光中克制不住的流露出憐愛。
華微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滑坡。
“我一生下來,便身負神魔之氣,當我隐藏魔氣時是神,隐藏靈力時是魔。不僅如此,且我生來便可修煉水火兩系相克的術法。為此付出的代價便是永遠忍受神魔相克、水火不容的痛苦,所以修煉的速度比普通仙人還慢。雖然修煉的速度慢,但我繼承了阿爹的鳳凰血脈,所以天生就很厲害!”說道此處,華微故作驕傲。
龍鳳之屬,生而神靈,受天道庇佑,修煉速度更是超越六界聖靈。恒陽從不曾吃過修煉的苦,他天賦異禀,如今已經可以稱做同輩中第一。
華微展現出來的實力明明已至上神境界,他們如何會料到她修煉的速度連普通仙人都不如。
如此,她能有現在的實力,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即便如此,你也不怨恨自己的出生?”
華微堅定地搖頭:“我想永遠做阿爹和爹爹的女兒!”
恒陽的情緒也漸漸平緩下來。
華微年幼考慮事情未免有缺漏。她沒有想過,倘若她說的都是真的,當她穿梭時空來到她本不應存在的兩萬年前,就已經讓未來生了變數。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她所期待的未來豈會如她所願?
恒陽看向青岚,恰好青岚也看向他。四目相對,同時浮現出尴尬。
“好了,今天說了太多。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方才又動了魔氣,剩下的話以後再講,現在先休息。”今日接受到太多信息,恒陽需要時間消化,想必青岚同樣做此想。
兩人同心合力哄着華微睡覺。
“那爹爹和阿爹都不許走,要在這兒陪着我。”華微提出要求。
“好。”青岚應承。
恒陽也沒有反對。
華微這才乖乖躺下閉上眼睛,二人剛松了一口氣,華微突然睜開眼睛,拉過恒陽的左手,和青岚的右手交疊,然後枕在自己臉頰下,重新躺好。
月沉日升,夜色步步褪去,日光浸染。香爐上淡淡青煙袅袅飄散,安神香清幽的香味彌漫于室内。
雙手交疊,手掌下是另一個人的溫度。無論青岚還是恒陽,都不曾與誰有過這樣親密的距離。幾個時辰裡,兩人默契的避開對方視線,一個閉目養神,一個低頭沉思。
華微姿勢不變的睡了幾個時辰,饒是上神之身肢體不會麻痹,但手被壓了幾個時辰卻也并不舒服。
恒陽動了動,想抽出自己的手。
他動作小心翼翼、分外輕微,華微卻如地動山搖般顫抖起來。恒陽忙側身撫上華微肩膀,想安撫她。恰在此時,青岚也向華微靠近。
兩人的動作太急,誰也沒注意躲避,恒陽隻感覺耳廓被什麼柔軟溫熱的東西擦過。
軟綿綿、麻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