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陽被拒也不氣餒,繼續遊說:“小王不願兵戈再起,然而大将軍野心不滅,小王與他之間,必有一番血腥争鬥。但若有一位法力無窮的仙君以仙法助小王,令大将軍和他的爪牙束手就擒,減少流血犧牲,對仙君來說一定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德吧!”
青岚搖頭:“功德雖好,我位小職卑,怕是承受不住。”
這卻是恒陽未曾料到的回答。
隻聽青岚繼續說:“我不但受不起功德,還怕反噬。”
恒陽眼中冒出疑惑。
好在青岚沒有故弄玄虛,直言相告:“天生萬物,天道眼中衆生平等。凡人雖然不及神仙,卻也生來便負有天地之靈氣,自有天道庇佑。看似神仙可以肆意幹涉凡人的命運,那隻是因為神仙所幹涉的是某個或某幾個凡人。一旦神仙的靈力所向是人族這個群體,那麼無論做什麼,都難免天罰。”
“罰、罰什麼?”
“不知道。我若助大王,期間度量難以把握,恐有天罰之憂。”
恒陽還待再問,青岚卻振袖而去。
天罰……聽起來很嚴重。
若說助我有天罰之憂,為何救我性命又不怕呢?
尺度究竟如何把握?
恒陽不得其解。
想得多了,他又開始懷疑天罰之說會不會是青岚推脫的借口。
恒陽心裡壓上一塊大石頭。
天道……天道是什麼?若有天道,為何令他幼失怙恃,為何讓他孤苦伶仃的掙紮?
父王愛民如子,母後寬仁慈和。難道他們那樣好的人早早死去也是命中注定嗎?
“陛下,命數之說虛無缥缈,況且神仙之稱也不過是他自稱,誰知道他究竟是神仙還是妖怪!陛下千萬不要因他而動搖啊!”衛崇義勸道。
“孤沒有動搖。”恒陽緩緩道,眉頭難以放松。“若天道有靈,那也一定是尹昌死!”
他忽然重重地拍在禦案上,怒色難掩。“但憑什麼要讓我王朝铮铮男兒為大将軍的野心陪葬?他不過是個亂臣賊子,他配嗎?!”
衛崇義默然。
“崇義,孤以前也不相信神鬼之說,可孤親眼所見他卻有仙法。如今無論他是神是鬼,是妖是仙,隻要他能助孤,大将軍便會一敗塗地。而我們的人,也能盡量減少傷亡,留存有用之身。”
他肅然道:“所以,孤一定要讓他幫我們!”
大王忽然命蘭台令将大量求仙問道的野史密錄搬至寝宮,連日苦讀。消息傳出,大将軍一黨不免以為大王的病又加重了,大肆慶賀。
“祭童男童女?不行不行……鑄金人?靡費……”
翻了大半個月,恒陽終于從浩瀚書海中選擇了一個兼具實用與節省的法子。
當他再次焚香請青岚現身,虔誠的對青岚道:“古人欲尋真仙,必築高台以迎之。為表誠意,小王特為仙君築迎仙台,請仙君姑且一觀!”
青岚面色古怪——什麼迎仙台?前幾日才拒絕恒陽,幾日間能修出個什麼?鄉下老農蓋幾間茅草屋也得翻黃曆蔔個合适的日子吧,堂堂一國之君這麼随便?
随恒陽至所謂迎仙台,果真一言難盡。
不知道多少年的土堆,夯土外貼的磚都剝落了。高倒是高,台階縫隙裡還殘留着沒有拔幹淨的草根。頂上匆匆移植的樹木伶仃瘦弱地抓着新鮮泥土。
“一堆瓦礫土石,幾朵凡花幾根俗草,你管它叫‘迎仙台’?”青岚挑眉,不緊不慢的道。
恒陽理直氣壯:“如今天下未統,内憂外患,身為君王,自當勤儉克己為天下表率。自我登基以來,不要說離宮别苑,就是禦膳也不曾多增一道菜。如今專門為你修築迎仙台已經很有誠意了。”
青岚還是不急不緩的腔調:“專門為我?不見得吧,我怎麼聽說這處高台是先先王生前為寵妃所建,隻因寵妃過世,所以修到一半荒廢了。”“先先王”三字的語氣略微重了些。
換言之,不但是廢棄工程,還是廢棄了幾十年的舊工程。
廢物利用,也好意思說“誠意”。青岚似笑非笑地看着恒陽。
“仙君果然是仙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恒陽心裡發窘,面皮卻絲毫不露。他泰然自若的為自己辯解:“所以另一半是本王為青岚仙專門修建!沒毛病啊!”
但他也覺得“很有”誠意卻并非誠意“十足”,于是又補充:“況且時間緊迫,如今迎仙台才開始營建,眼前所見不過一小部分,待你我功成,小王必大發徭役傾盡國庫為仙君建好另外一半……”漫天畫餅,大言不慚。
青岚挑眉:“既如此,那我的法術也施一半吧,也不知這樣,落在我身上的天罰會不會也隻有一半。”
不顧恒陽臉色變僵,慢悠悠補充道:“或者……等你這迎仙台完工之日,本仙君再施法。”
“别别别——”恒陽連聲告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容我想想,這次一定非常有誠意!!”
恒陽心裡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