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說,一個點頭。一個越說越自信,一個越聽越信服。旁觀的瞻雲覺得不太對,猶猶豫豫的提出了第二種可能。“不一定吧,也許隻是恒陽哪裡得罪了盈月仙子,所以盈月仙子生氣了呢?女子的心思向來很難猜測呀!”
不是盈月,不是女子。
恒陽深沉的想,說出青岚的名字,怕吓得你們走火入魔。
等等,盈月?
盈月!
恒陽腦海裡噼裡啪啦的劃過閃電。
夷澂仙君的府邸在水裡,這是一片甯靜美麗的大湖。陽光灑在水面上、透射進水裡,水是澄澈的,水底也是澄澈的。
恒陽站在府邸前,一點兒不耐煩也沒有。盡管他已經等了三個時辰。
才三個時辰。恒陽沒有忘記上次他站在這裡,站了三天。
可是那時他淡定自若,此時卻有些心浮氣躁。
但也是他活該!
“恒陽神君還在外面嗎?”卉翕夫人問。
龜仆縮寫脖子,遲緩的點頭。
素來寬厚的夷澂神君面帶怒色。“讓他等,等不下去自然就走了。”
侍奉的仆役們緊張的看向女主人,面色緊張。
那可是淩霄神尊和羽族族長唯一的愛子啊,總被擋在門外,萬一神尊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兩位神君沒有把注意力分給仆役,卉翕夫人看向丈夫。“總在外面站着終究解決不了問題。”
夷澂神君置若罔聞,顯然在賭氣。
卉翕夫人眼角餘光瞟到一抹裙裾飄過,不動聲色的勸解:“小兒女的事,終究還要看盈月的心意,你做父親的何苦叫盈月為難。”
“分明是丹愫為難盈月!”夷澂道,“丹愫嫌棄盈月身上有一半凡人血脈,恒陽又莫名其妙的有個女兒——我早就說過這門親事不好,恒陽不是盈月的良配!”
“是是是……”卉翕夫人安撫道。“不管是繼續談婚事還是拒婚事,總要讓恒陽神君進門才好說,否則這麼不明不白的拖着,吃虧的還不是盈月。”
夷澂神君沒有反駁,卉翕夫人便明白他聽進去了。
吩咐龜仆:“開門,請恒陽神君。”
龜仆應是,剛轉身,便見自家仙子領着一位威儀端方的神君邁步進來。
夷澂神君深深歎氣,卻又不忍怪女兒,隻能從牙縫擠出一句話:“神君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啊。”
到底露了些陰陽怪氣。
沒等卉翕夫人打圓場,盈月搶先道:“父親,我想與恒陽單獨說說話。”
恒陽匆忙對夷澂神君夫婦施了一禮,随盈月而去,留下臉色不豫的夷澂神君生悶氣。
盈月将恒陽引到自己院裡,命侍奉的仆役盡皆退出。
“好了,有什麼話咱們開誠布公的說。”
恒陽看着盈月,他仍然欣賞眼前的女子,回憶起盈月的勇敢、坦率、善良,他仍然會感到愉悅。但那是對時間美好事物的喜歡。燦爛的陽光、幽靜的月色、雨後的彩虹、天邊的晚霞,那些美好的事物誰見了不心生歡喜呢?
恒陽已經知道了對盈月的喜歡與對青岚的喜歡有什麼不同。
“我來向你道歉。”恒陽說。
盈月臉上一點兒意外也沒有。“我猜這聲道歉并不是因為自你從凡間歸來後,足足過了一個月才想起我。”
盈月語氣平淡,恒陽卻甯願被盈月臭罵一頓,哪怕打一頓呢。
那樣他也許心裡還好過一點。
盈月看着恒陽的臉色,點了點頭。“我猜對了。”
恒陽歉然,沒有再拖泥帶水。“我想取消婚約。”
一群隻有手指長的透明小魚遊過,兩條落在魚群的小魚被盈月吸引,圍着她的指尖輕啄。
盈月逗弄着魚兒,漫不經心地說:“我和你哪來的婚約。”
恒陽怔怔地聽。
“父母祝福,天地見證,鴛盟始締。父母沒有祝福過你我,你我也不曾對天地立誓,甚至不曾廣告友朋。不過是口頭說的幾句話,算什麼婚約……”
那不是正在商讨,被華微給打斷了麼。
恒陽似乎明白盈月的意思了,沒有婚約自然談不上解除。他有些遲疑,盈月竟一點兒也不怪他嗎?
仿佛看出恒陽的心思,盈月輕輕一笑:“真奇怪,你們男子,無論凡人還是神族,好像總覺得女子在感情之事上是吃虧的一方。”
恒陽搖頭。“女子未必是吃虧的一方,但你我之間是我對不住你。”
“你是對不住我,你未能調和我與你母親、女兒的關系,讓我遭遇難堪。這是你對不住我。倘若你要有所補償,那我欣然接受。但你要為——”盈月對要說出口的“抛棄”二字感到惡心,皺着眉跳過,“——便不必了。你入凡界前,我們本來也快要結束了。”
“和你相識的日子,你也帶給我很多快樂。今日你又坦誠相告,這些就夠了。”盈月說着,手掌一翻,掌心出現一支靈火熠熠的簪子。“這是你送給我的鳳翎簪,原物奉還。”
話說到這份上,還有什麼不清楚呢。
盈月的确是個再好不過的姑娘。
恒陽收起鳳翎簪,鄭重道謝。
“我父親那兒你别去了,我自會去說。”盈月道,“他知道我不嫁你了,或許比你還開心呢。”
确實,恒陽以前與夷澂神君關系還算融洽,自從知道盈月要嫁恒陽,夷澂神君便對恒陽再沒一個好臉色。
恒陽離開後,盈月晃了晃手,魚兒驚慌散開。她用靈力将魚兒送回魚群,呆呆地看着水草舞動看了半響。
恒陽入凡界、歸位,那一件不是震驚神族的大事。在凡間便罷了,神魂歸位後月餘都不曾來找她,她便明白當初說的“從長計議”必然要變成“到此為止”。
她對恒陽所說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其實在碧雲山受到刁難時,她已經對這段感情有了退縮之心。
隻是她舍不得恒陽。
那段相識相知的日子确實美好,如今也确實遺憾。
盈月決定再站一刻鐘,哀悼這段美好而遺憾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