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金吾衛士分成左右,重甲拜倒時發出沉悶的金屬聲音,騎兵毫無顧忌地踏進皇宮,雪面留下成串長長的蹄印。
落雪肅殺與落針可聞的清寂,逐漸從皇宮門外蔓延到金殿之内,也不知衛晩岚是否錯覺,他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左右打量含元殿裡的宮人,發現他們全都屏住呼吸。
“拜見攝政王!!!”
大夥兒跪得整整齊齊。
内官總管劉全渾身完全貼到地上,五體投地不過如此。其餘人等有不停哆嗦的,有極力抹殺存在感的,恐怖氣氛在金殿内傳染,仿佛随時都有生命威脅。
腳步聲更近了。
攝政王蘇靖之的輪廓,逆着凜光和風雪映入眼簾,他亦身着戎裝,外披着氅,兩端用金鍊系住,冬裝跟甲胄使他身形越顯英武,模樣俊美已極:“帶甲之人,不便行禮,陛下恕罪。”
他,太高了,對皇帝也太不客氣了。
衛晩岚被他逼近,完全籠罩在亂臣賊子的陰影,被蘇靖之的目光鎖定,感覺自己就像被盤旋上空的鷹隼盯住的可憐獵物,連腳都不能動了:“攝……攝政王。”
“嗯。”
僅僅這道故意拖長的聲線就足矣讓衛晩岚牙齒滲冷。大腦處于宕機狀态,滿腦子都是《大魏攝政王》的結局,金陵行宮住宿條件好嗎?那圈禁之後他會虐待自己嗎?攝政王有特殊癖好嗎?
嗚嗚嗚。
一連串的疑問換來系統的大聲提醒:
【不要怕!】
【劈空劍需要近身!把刺客引到身邊!殺了攝政王!!!】
可是衛晩岚正要說話,忽然視線擡起,攝政王冰冷的手甲把他的下颏狠狠地鉗住了,他的臉在痛,垂眼看見甲胄的金屬表面,有斑斑駁駁的血迹。
救命,好可怕。
“本王不在長安,陛下這段時間可好?”
扒住蘇靖之的手甲,衛晚岚根本沒有能夠掙脫開的能力,氣都要上不來了,簡直是哭着做任務,先放松反派boss的戒備心:“朕不好,朕一點兒也不好。”
“無人拘束,恣意妄為,怎麼不好?”
蘇靖之更加用力捏緊小昏君的下巴,卻在衛晩岚那張臉無意識多停留了一瞬,昏君姿色妖娆,眉梢眼角泛起微紅,足可稱得上是禍國殃民,并且今天還好像多出來幾分清澈的愚蠢。使得那股妖媚裡透出幾分單純,美得過分。
但昏君就是昏君,蘇靖之鄙夷地偏過視線。
耳邊響起小昏君的哀嚎,嗷嗷地像隻大雪裡凍得凄凄慘慘的奶貓:“嗚嗚,攝政王……朕在長安好想你,這座江山不能沒有你,朕也不能失去你。越想越難過,所以你不在,朕過得很不好。”
衛晩岚說着從扒手甲變成抱胳膊,眼淚珠子吧嗒吧嗒掉進蘇靖之的甲胄縫隙。
帶着體溫的濕意傳遞到蘇靖之的手背,蘇靖之動作頓了頓,這小昏君從來都怕自己怕得要命,見了他恨不能躲進地縫,怎會突然做如此黏人的姿态?難道他還醞釀着什麼陰謀?
想到昏君平日所為,蘇靖之警惕地推開他。
攝政王居高臨下環顧,香案,道士,還有滿地的黃符紙刺得人眼睛痛。蘇靖之像是明白了什麼,語氣嘲諷:“本王在突厥戰場受傷七處,軍隊糧草遲延、情報洩露,該有的倒黴事全碰上了,我看你滿嘴謊話,其實一直在做法,咒本王死在戰場吧?”
【他把話題主動引到這兒了。】
【快讓劈空劍過來!】
系統指示衛晩岚,衛晩岚隻有硬着頭皮道:“不不不,朕沒有咒你,朕這是請了最最最最好的道士作法保佑你趕緊回來,劈空劍,你還不快過來見過攝政王?”
“劈空劍???”
此言一出,副将唐團驚了,站在攝政王身側大喊:“老大危險,那是絕頂高手劈空劍,江湖榜排行前三的刺客,小皇帝要刺殺你!!!”
嗖。
铛楞楞楞——
整座含元殿啟動最高級别的警備狀态,弓箭上弦,儀刀出鞘,金吾衛從四面八方湧來。
【…………】
系統陷入長久的沉默,404迎來職業生涯裡的最大恥辱。
劈空劍在内心破口大罵:“你個傻批,你怎麼把刺客給爆出來了!!!”
衛晩岚像是獨自漂泊在海面的小舟,莫名鑽進了台風眼,他睜大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神情依然懵懂:“可是,你們,我,他……他不是就叫劈空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