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晚岚翻開史書,金匮在他手邊,而他将瓜果跟糕點擺在史書前面,翻開每冊蘇家将軍繡像的内頁。
接着他又開了一壇酒。要敬這些曆代先賢。整套動作做得不算流暢,但是他很認真,既體現出他的心意,還不能讓糕點渣什麼的掉進史書裡。
不過在指尖觸及到酒壇的瓷面時,他被冰得蟄了一下,然後迅速地看向後面:“……誰?”
天祿閣安靜得讓人害怕。
館閣的巨大壁窗,投進來的不是陽光,而是濃郁的陰影,外頭變天了。
衛晚岚咽了口口水,眼神四處亂瞟,然後又問了聲是誰,此時聽見風吹動紙頁,他心思越發地不安了,急促地喊了聲:“來、來人?”
——無人回應。
他心髒在胸腔裡重重地跳了幾跳,寂靜之中,隻能聽見自己清楚的呼吸。然後他怔了怔,再仔細辨認出一陣足音,像是踩在他的神魂上,穩重有力,由遠及近。
“是館長嗎?館長?令狐卿?”
不是館長。
衛晚岚的腳尖往後挪了挪,縮起肩膀,在巨大書架與史集的縫隙之間,看到了蘇靖之一截高大的剪影,吓得他心髒幾乎停跳,攝政王,他來幹什麼?
本能地感覺到一股威脅感,衛晚岚靠在書架,将身旁的書架靠得一晃,上頭有卷竹簡哆嗦着掉下來,直接砸中了他的腦袋,疼得衛晚岚驚呼了聲。
恐怖片的氛圍和山雨欲來的氣勢,終于讓他清醒地認識道:“攝政王要造反?”
【他要弑君。】
“不是囚禁嗎?”
【囚禁無需他親自動手。他會讓唐團直接把你帶走。】
說着404聽見衛晚岚撿起金匮,卻碰倒了酒壇跟酒杯,酒漿潑落聲讓404徹底怒了:
【——我早告訴過你,别去幹多餘的事。偏你婦人之仁不肯聽!——你覺得殺了攝政王就對不起蘇家先祖要拜他們,現在蘇靖之要殺你,他們覺不覺得對不起你?】
衛晚岚被系統訓得不知所措。
而這時攝政王距離更近了!
衛晚岚拿起金匮,他掌心都是冷汗,金匮上的紋路變得很滑,匣子在他手中一抖,哐啷就落了下去,砸在天祿閣的地磚發出很大的聲音。
攝政王朝這邊過來了。
蘇靖之聽聲辨位,衛晚岚連忙把金匮撿起來,右手顫顫巍巍拿鑰匙去開匣子,鑰匙尖卻怎麼也對不準鎖孔,像是這具身體從來都不屬于自己。
【你快點!】系統将巫蠱娃娃調出來,【天祿閣有紙筆,寫下來,殺了他。】
鑰匙插進了鎖孔。
打不開,他使勁地轉了轉,卻無法控制地聯想起蘇靖之殺戮的場面,在含元殿、在麟德殿、在百獸園……
他殺人不眨眼,有絕對的實力。
以前的化險為夷在現在看來不過是小打小鬧,甚至都讓他有些麻痹。低估了蘇靖之的攝政王身份,權臣與君主之間是不可調和的天敵!
“陛下以為,能藏得住嗎?”攝政王的聲音回響在天祿閣。
鑰匙轉動了!
衛晚岚眼前一亮,手上的動作也加快了些,手腕大幅度地一轉,忽聞嘎巴一聲,鑰匙斷在了裡面!
“……”
【怎麼了?】
“鑰匙斷了。”
【快跑,到戶外去,你打不過他,去找令狐正。】404及時調整了策略。
衛晚岚不遠處是扇壁窗,他沖到過道,跳出去,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衛晚岚的計劃隻施展到了一半,沖到過道,反而與蘇靖之撞了個正臉,衛晚岚當即魂都要吓沒了,整個視野裡占滿了蘇靖之,那張俊美的面容卻滿臉陰鸷。
接着下巴一疼,整張臉就被擡起來,衛晚岚被迫與高大的蘇靖之對上視線:
“陛下要去哪兒?”
衛晚岚磕磕巴巴地道:“我……朕……”
壁窗投進來的陰霾,在蘇靖之背後形成了道黑幕般的背景。他像被蘇靖之給包圍了。
衛晚岚整個身子懸起來,腳尖踮地,半張着嘴艱難地呼吸,他試圖跟他商量:“我、我們有話好商量,攝政王,朕如果做錯什麼了,你告訴朕,朕一定會改的……”
可是蘇靖之的眼睛,卻在衛晚岚說話時,目光從衛晚岚的的眼睛,落在他翕張的嘴。
他的指腹覆在衛晚岚的唇瓣,目光陰沉,像有頭兇獸蟄伏在身體裡面。随時都有可能沖破屏障,沖出來吞噬這一切。
蘇靖之碾着他的紅唇:“你無法改變。”
【他不正常。他好像受到了什麼刺激,跟平時不一樣了。】
根本容不得衛晚岚思考造成攝政王改變的原因,他嘴唇被蘇靖之的拇指指腹細細地摩挲,那指頭帶着層繭,既涼又癢,指端有意無意地接觸到舌尖,唇片旋即接觸到指腹,浮起一層光亮的濕痕。
衛晚岚渾身又熱又燙,那根手指像牽動了他的淚腺,使得他像是無法逃脫的獵物似的,隻能發出無助的低低的嗚咽。
“嗚……”
結果沒能博得同情,指腹更深伸進他的嘴裡。
壓在他的舌面。
衛晚岚忍不住了,口水與眼淚毫無節制地分泌,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怪異,他就像是被誰逼到懸崖邊,他無路可退,窘迫狼狽,隻能任由人欺負,他鼓着勇氣狠狠咬了口蘇靖之的拇指。
隻覺得對方指節微顫,而自己口腔裡一片腥甜,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