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讓人意外的回答，但更讓黎栗感到意外的這是一個孩子所說出來的話。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

黎栗捏了捏小男孩肉嘟嘟的臉蛋，沖他溫柔一笑。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覺得它們好可憐，我每次看到它們的眼睛心裡都會好難受，爸爸媽媽都說我傻，說我同情心泛濫，姐姐你覺得是這樣嗎？”

黎栗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殘忍的現實。

就算他攢夠了買馬的錢，馬的主人也不一定會賣給他的。

小男孩一直觀察着黎栗的臉色，看她半天沒有回答，心裡也有了數，他呼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我知道了，沒關系的姐姐，但我覺得我在做一件對的事，我還是會堅持攢錢的！你看我現在就攢一些錢了。”

邊說小男孩邊着急忙慌地從書包裡掏出來一把現金，直接舉到了黎栗眼前。

現金大多是五塊一塊，一看就是從自己的零花錢裡省下來的，黎栗數了數，總共有一百六十六元，這對普通的小學生來說也算是一筆巨款。

“你确實在做一件對的事，姐姐支持你！這樣吧——”

黎栗翻了翻衣服兜，拿出了僅剩的五百六十二元，一把塞到了小男孩的手裡，接着拍了拍他的腦袋。

“這是姐姐支持你想法的資金，拿着吧。”

小男孩卻死死扣着手指，不肯收下：“姐姐我不要，我不能随便收别人的錢。”

“你必須要，你知道為什麼嗎？”

黎栗突然想了個好主意，笑眯眯地對他說。

“為什麼？”

小男孩果然好奇起來，歪着頭問道。

“因為這是那隻棕馬托夢告訴我的，它說有一個好心的小朋友總是來看它，它也沒有什麼能給你的，就拖我給你點錢。”

“托夢”還是郁垣給她提供的思路，黎栗一下想起郁垣上次撒謊，手足無措的樣子，眼睛越來越彎。

小孩子的世界大多很單純，他們很少會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反正會順着大人的話去思考發散。

“真的嗎姐姐？那這樣它為了給你托夢，會不會也付出了很多啊？不會在下面也要打黑工吧！”

在暗處脖子伸得老長偷聽的棕馬突然一哆嗦。

在陰間還要打黑工，這簡直是對他最可怕的詛咒。

它知道人類總愛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但它個馬認為真正能引起共鳴的還是“好馬不上回頭班”。

這年頭上班哪有不瘋的啊？尤其打黑工會更瘋！

最瘋的時候，棕馬都恨不得自己給自己一腳，但又因為自己的柔韌性太差，腿根本踢不上去而放棄。

事實證明，舞蹈是每個想要自尋短見的動物必備的特長。

“呃，應該不會的，放心吧！”

黎栗對陰間的事也不太了解，隻能模棱兩可地回答，同時又給予了安慰。

“那就謝謝姐姐，謝謝棕馬先生了！我一定會更努力攢錢，争取早點把它的同伴買下來！”

小男孩小心地把那五百多塊錢放到書包的夾層裡，又不放心地拍了拍，這才把書包又背回到了肩上。

他低頭看了看手上已經掉漆了的手表，仰着腦袋沖黎栗呲了呲牙：“姐姐我要走啦！我要上補課班去了，不過我明天還會來的，拜拜啦仙女姐姐！”

還沒說完，他就有些着急地扭頭往出口處走。

黎栗被誇後，先是貓臉一紅，接着她突然才發現小男孩走路時有些高低不平，一走一踉跄。

“你的腿……”

話剛說口，黎栗就後悔的不得了，祈禱他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但小男孩卻突然回頭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毫不避諱地指了指他的腿：“我兩隻腿從小就不齊，走路都這個樣子，更不可能跑步，所以我特别羨慕馬可以自在地跑來跑去，但這裡的馬很可憐，它們跑不起來，我希望它們有一天能跑起來，也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跑起來。”

一道亮晶晶的東西滑過小男孩的臉蛋，黎栗站在原地平複了一下心情，沖他堅定地開口：“一定會的！”

小男孩最後甜甜地沖黎栗笑了笑，很慢卻很穩地走每一步，小腰闆挺得直直的，不懼任何人好奇或同情的眼光。

黎栗的内心再一次動容，她一扭頭就發現棕馬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後，它本就濕漉漉的大眼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多好的人類小孩。”

一人一馬在那塊長籲短歎了半天，棕馬突然斜眼瞅了黎栗一眼。

“喂，你不工作嗎？”